时间像挞伐的铁蹄一般摧枯拉朽。
这是倒计时只剩下两位数时我唯一的想法,虽然那时我还在西安,没有亲眼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向班主任请了个口头假,然后收拾东西在家里宅了半个多月。每天拒绝和任何人联系,听音乐,看电影,大量抽烟,酗酒,然后买机票飞到古都西安散心。老妈离婚后长期出差在外,我总是一个人照顾自己,过着孤独而*的生活。在同窗们为了段考焦头烂额时,我在大雁塔广场看人潮在自己面前川流不息,看音乐喷泉在各种旋律中的变幻万千,看着大雁塔古朴的塔身在城市的霓光中被镀上一层俗世的辉光,一如既往保持沉默。
干冷干冷的,我裹紧身上的外套,回想前两天刚到时看到了西安开春的第一场雪,让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我浮想万千。坐在大巴上,街景像西洋画一般向后退去,看到一对在雪中拥吻的情侣,背后纷纷扬扬的雪舞出了整个钢筋混凝土森林里的落寞。曾几何时,忧阳告诉我,他喜欢晚上站在阳台上看雪景。忧阳住在北方,这种事应该比较常见,而我呢,长那么大,也只见过屈指可数得那么几场雪。那种用九十度的仰角仰望天空晶莹落雪的感觉,就是一种幸福的错觉,感到自己在急速地向上飞去,感到自己似乎在无限逼近一个悲伤的梦幻,感觉正有无数星尘迅速掠过自己渺小的躯壳,看着看着会有一些滚烫的东西划过脸庞。
有一句话说:“我们往往在逃避命运的路上,与命运不期而遇。”回想三年高中生活,我所逃避的还少吗?逃避因果,逃避现实,逃避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不惜代价满足自己的疯狂,将真实的自己幽囚在阴冷的黑暗中,戴着虚伪的假面面对所有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对世界的不信任。纵然我感到一些伤痕已经开始愈合,一些已经结痂,但它们依旧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撕开我表面开朗阳光的面具后,又是怎样一个缄默晦暗的的灵魂。
我坐在一级台阶上如是想,手中的烟在城市灯火中明灭,青烟缭绕,像渺远的冥想中不堪回首的记忆,不得不说云烟很让人上瘾,而我似乎已经在这种颓废中透支了生命。死党A说我应该醒来了,我不能再沉湎于过去的噩梦中;死党B说我应该加油了,不可以再自甘堕落,将人生当成游戏,把前途当成博弈;死党C说,我语文和英语那么强大,我又有那么好的资质,却又为什么要荒废学业呢?当他们对我这样说的时候,我闭上眼,轻轻摇摇头,心里一股潜伏的乱流在激荡,一些复杂的情感在脑际氤氲萦绕。
我丢掉手中的烟头,踩灭,然后发现烟盒空空如也。我苦笑一声,叹一口气。喉咙突然一阵发痒,重重咳了几声后,我咽了下口水。眼前的城市已经落尽沧桑的繁华。对我来说,成人礼已经成了一个永恒的过去式,现在在眼前,未来在手边,青春如此美好,我却让它肆意凋零。过火的放纵让自己单薄的身体每况愈下,各种瘾像瘟疫一般在侵蚀我的心智,各种诱惑让我在极力抵制中欲罢不能……我也曾试着让自己快乐,去结识一些朋友,去尽力帮助别人,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去单纯的微笑,但当激情的涌潮退去后我不得不回归现实。是的,也许我无药可救。
这时朋友发短信给我:“你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生病了?这么玩失踪你搞什么飞机啊?你还想不想高考!你知不知道有一群人在担心你?”
我回短信说:“我没事啦,现在在西安,回来的机票是三月一号的,别担心了,谢谢你关心我。”
很快有了回复:“天,你跑那儿干嘛啊?*古都人民啊,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的嘴角轻轻上扬,吸了一下鼻子,拭干泪痕后关上手机。
我站起身,发现城市在一片迷离的璀璨中真实而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