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喝这杯里的东西,这又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经历,我心想。父亲放下盘子,举起另一个杯子说:“Gaudeamus igitur/iuvenes dum sumus.”
“让我们尽情狂欢吧/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我把他的祝酒词翻译了一遍。“我要把这句话刻在我的墓碑上。”
“还有我的墓碑。”这是我们第一次很有默契地开玩笑。我们碰杯欢饮。
这玩意真难喝,我的表情肯定很奇怪,父亲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再尝一口,”他说。
“还是不尝的好,”我说。“这是什么东西?”
他举起杯子晃了一下,让红色液体在杯中回旋。“开胃酒。拉丁文为aperire。”
“开胃,”我说。
“是的,在用餐前打开味蕾。最早的开胃酒是用香草、辛香料、植物的根和果实制成的。”
“颜色怎么会那么红?”
父亲放下杯子。“这是皮卡多家族发明的秘方。”
我一边品皮卡多,一边听父亲继续他的故事。那些经历了“变异”的人——借用我父亲的说法——会立刻意识到他们的新特质;但对于吸血鬼和正常人孕育的孩子,他们的状态是不确定的。
“我读到过一些惨不忍睹的报道,父母将混种的孩子晾在太阳下——为了验证孩子是不是吸血鬼,他们将孩子拴在木桩上,置于太阳下暴晒,看孩子会不会灼伤,”他说。“但感光过敏并不是判断吸血鬼的绝对标准。许多正常人也在不同程度上对阳光过敏。”
我似乎不太喜欢混种这个词。
“我用了传统沿袭下来的说法,”父亲说。“如今,我们多用异类代替。”
我呷了一小口皮卡多,没尝味道就硬生生吞了下去。
“没有血液测试吗?”我问。
“验血也不能得出确切结论。”他在胸前抱起手臂,我意识到自己在注视他脖子里的肌肉。
父亲告诉我,吸血鬼无处不在,每个国家、每个行业都有吸血鬼的身影。许多吸血鬼被拉去做科学研究,特别是有关血液的研究领域,这个不足为奇。其他则当起了教师、律师、农夫和政治家。他说,有报道称美国两位现任国会*是吸血鬼;据网络谣传,其中一位正在考虑“走出庇所”——这是婉转的说法,意思就是向公众公开自己的吸血鬼身份。
“我认为目前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父亲说。“美国人还不能接受吸血鬼,他们不会把吸血鬼当成正常公民对待的,他们对吸血鬼的了解全来自小说和电影 里的虚构故事。”他拿起我的记事本,然后又放下。“还有网络。”
我深吸了一口气。“镜子是怎么回事?”我问。“还有照片呢?”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他指了指墙上的像框,招手示意我一起过去。
我们俩一同站在像框前。刚开始,我不明白父亲的用意。后来我看到圆弧形玻璃上反射出我的模糊人影,但是没有父亲的影子。我侧过头,看到他仍旧站在我旁边。
“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他说,“我们称之为变形。吸血鬼有各种不同程度的变形能力。我们能完全隐形,人眼看不到我们;也可以通过控制我们身上的电子,阻止它们吸收光线,显出模糊的或局部的形态。这种行为受意识控制,由于它是一种本能的能力,隐形的过程对吸血鬼来说会显得很自然。你朋友想抓拍我照片的时候,我关闭了身上的全部电子,让房间里的阳光——确切的说是电磁辐射——从我身上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