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雨来像装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了。小鸟在辽阔的天空里翻一个斤斗,打一个旋转,飞呀,飞呀,多么自一由自在。然后,飞进树林里,落在枝头上。在密密的、香喷喷的树叶子中间歇一会儿,又扑拉拉拍着翅膀,快活地叫着,向远方飞去。
如今,雨来被困在敌人的据点里,哪里也不能动了。雨来多么想念铁头、小黑、三钻儿和所有的小朋友啊!雨来多么想念一妈一妈一和爸爸呀!雨来多么想念杜绍英、李大叔和游击队所有的叔叔们啊!就是想起那支红缨槍,都觉得比从前亲一热了;细长细长的白蜡杆,明光闪亮的槍尖儿,槍缨多么好看哪,一抖,缨穗子哗地散开,好像黑夜里耍着一一团一火......
雨来心里又想,杜绍英从前不是说过,要打这个据点吗?真说不定要来收拾这群敌人的,可是两三天了,还 不见游击队来。
这天夜里,月亮快下去了,窗户纸上只剩了一点月光。两个老兵早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忽然,雨来觉着有人在他的耳朵旁边低声叫道:"雨来!雨来!"
雨来一看,啊啥,这不是李大叔吗?一骨碌爬起来,
卷着黄沙,打着漩涡,哗哗地流。三钻儿喊叫说:"看谁先跳下去,从水底下跑!"
雨来早就浑身热得难受了:"看我的!"
说着,就用两个手指捏着鼻子,身一子往前一扑,脑袋朝下,扑通!扎下河里去了。
"一妈一呀!好凉啊!"
雨来心里一哆嗦,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睛,见那个名叫李四喜的一警一备队正往他脑袋上喷凉水呢。一个做饭的老兵在旁边拿着灯。原来刚才是做了一个大梦。李四喜松了一口气,说:
"好啦,睁开眼睛啦!"听他又埋怨那个伙夫:"应该早把凉手巾放在他脑门儿上,发了高烧要变肺炎的。"
那伙夫打着哈欠说:
"我还 以为他是说梦话呢,哪知道是发高烧烧得他说一胡一话?"
李四喜临走的时候向伙夫说:
"小心地看顾着点儿,说不定什么时候日本人向咱们要这小孩呢。别把他'喂了狗'!"
早晨,雨来强睁开眼,翻翻眼皮,见李四喜领来一个嘴上戴着白纱布口罩的日本鬼子,另外还 有一个拿皮包的一警一备队。
日本鬼子把一个小玻璃管插一进雨来的舌头底下,叫雨来含一着。雨来又无力地把眼睛闭上了。听李四喜的声音说:"怎么样?"
日本人的声音回答:"死了的没有!"
过了一会儿,日本鬼子把小玻璃管从雨来的嘴里拿出来,看了看,说:
"发烧的已经慢慢的没有!"
那个拿皮包的一警一备队,尖声尖气地说:
"我看给他个痛快的得啦,何必让他受这个长罪。""什么的痛快?"
雨来的病好了。他知道原来日本鬼子想叫他当汉一奸一。所以,他还 是装着起不了炕。到院子里去,还 是装着东倒西歪。脸也不洗,就像关帝庙里的黑脸周仓一样了。有的一警一备队说:
"这小家伙好不了啦,完啦。早晚喂狗!"
雨来听了,暗暗好笑。但是,他更加着急了,怎么才能快快地逃出去呢?
雨来试探着走出大门口。守门的一警一备队伸过刺刀来,挡住他:
"站住!哪儿去?"
"外面看看呀!放心,你看跑得了吗?""不准,回去!"
雨来看看岗哨的脸色,知道混不出去了,只好回来。雨来又看看院子里的墙,这么高啊,比十个雨来还 要高。而且,连一棵树也没有,怎么上得去呢?心里好不愁闷!
雨来说:
"进来吧,火盆里有。"
李大叔一搓一着两手,跺着脚,说:
"烤烤火行,唉呀,手脚都冻硬啦!"说着,又用眼睛问雨来:
"屋里有人没有?"
雨来也用眼睛回答说:"没有人!"
两个伙夫正在院子里收菜。李大叔跟着雨来进到屋子里,见屋里没人,急忙低声说:
"你还 是装病,别自己往外跑。等着,一定救你出去!"雨来有许多话要说,可是李大叔已经走了。到院子里领了收据,拿起扁担绳子,连再看雨来一眼都没有,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