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原该摆上珍馐,
如今却停放着灵抠。 回家后过了几天,年轻的杜布罗夫斯基便想开始处理事务,但他父亲不能向他作必要的说明……而安德列。加夫里洛维奇又没有委托代理人。他的文件被清理时,儿子只发现陪审官的第一封信和答复这封信的草稿,关于这场官司,从这里面他得不到要领,他确信自己理由充分,决定等待结果。
与此同时,安德列。加夫里洛维奇的健康状况越来越糟,弗拉基米尔预见到他的大限也不会很久,于是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这个完全像个婴孩的老人。
这期间法定的期限已过,没有提出上诉。吉斯琴涅夫卡已然归特罗耶古洛夫所有了。沙巴什金出现在他面前,不断鞠躬,连连道喜,请问大人何时接收新产业,是大人自己出马还 是委托旁人代理。基里拉。彼得洛维奇慌乱了。他不是天生就贪婪,报复心使他做得太过分,良心有点不安了。他清楚,他的对头,他青年时代的老友如今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一回的胜利使他心里并不愉快。他狠狠瞪了沙巴什金一眼,想找个岔子把他痛骂一通,但一时找不到足够的理由作为借口,便气势汹汹地说:"给我滚!谁听你乱谈!"
沙巴什金看到他火气正大,行个礼便赶快溜了。只剩基里拉。彼得洛维奇一个人,便在房里来回踱步,打口哨吹着《轰鸣吧!胜利的雷霆!》这支歌,这照常意味着他心烦意乱。
最终他吩咐套一上轻便马车,加了衣裳(其时已是九月末),他自己开车,出了院子。
不一会他就看到安德列。加夫里洛维奇的小屋子了,矛盾的感情充满他的心胸。图报复与仗势欺人的心理多少压抑了较为高尚的感情,但是,后一种感情终于占了上风。他下定决心要跟自己的老朋友和解,使争吵的记忆不复存在,归还 他的产业。这个好主意使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心里轻松多了,他放开马大步向邻居的庄园奔去,马车一直驶进院子。
这时病人正坐在他卧室的一床一前。他认出了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脸上马上露出惶恐之色,血涌上来,把平常惨白的脸气得通红,两眼光火,口吐含糊不清的字句。他儿子正坐在身边查看账本,抬头一看,他父亲的样子使他大吃一惊。病人惊恐地忿然指指院子。他慌张一操一起长袍的下摆,打算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起身……陡然跌倒。儿子扑过去,老头失去了知觉,停止了呼吸,他中风了。"赶紧!快进城去请医生!"弗拉基米尔喊道。"基里拉。彼得洛维奇要见您。"一个仆人进来报告。弗拉基米尔向他投去愤怒的一瞥。
"告诉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叫他赶快滚,要不,我会命令把他轰出去……滚!"那仆人快快活活跑去执行主人的命令。叶戈洛夫娜举起两手拍一巴掌。"我的少爷啊!"她尖声细气地说。"你不要脑袋了!基里拉。彼得洛维奇会吃掉咱们的。"……"别讲了!嬷嬷!"弗拉基米尔气冲冲地说,"马上派安东进城去请大夫。"叶戈洛夫娜出去了。
前堂里一个人没有,大家都跑到院子里去看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去了。叶戈洛夫娜走到台阶上,听到那个仆人传达少主人的回答。基里拉。彼得洛维奇坐在马车里听着。他的脸色眼看变得比黑夜还 一陰一沉,他轻视地一笑,杀气腾腾地扫了一群仆人一眼,然后便赶着马慢吞吞地从院子旁边驶过去。他望了望窗户,当时安德列。加夫里洛维奇还 坐在那儿,这时不见了。保姆还 站在台阶上,已经忘记了主人的吩咐。仆人纷纷议论刚才发生的事。忽然,弗拉基米尔来到仆人中间,泣不成声地说:"不用请医生了,父亲死了。"
一阵慌乱。大伙儿冲进老主人的房里。他靠在弗拉基米尔把他抱上去的围椅上。右手耷一拉下来,挨着地板,头低垂到胸口……这具身躯已然没有了一丝生命的迹象,虽然还 没有僵冷,但已寿终变形。叶戈洛夫娜放声大哭,仆人们围着一尸一体,这是一交一给他们照顾的,给他洗涤,穿上1797年就做好了的寿衣,然后把他放在桌子上,就是在这张桌子旁边他们伺候自己的主人已有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