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大家都注意到,戈波有一个奇怪的一习一惯,令人担忧。夜里,别人都睡醒了,四处活动的时候,他蒙头大睡,到了白天,别人都找好地方睡觉,他却兴致勃勃,到处溜达。还 有,他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跑出森林,毫无顾忌,然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悠然站在草地*。
班比再也无法对这种举动保持沉默了。“你难道一点也没想到过危险吗?”他问。
“不,”戈波回答得十分干脆,“对于我来说,不存在什么危险。”
“你忘了,我亲一爱一的班比,”戈波的一妈一妈一插嘴,“你忘了,他是戈波的朋友,戈波可以做许多你我、我们大家都不能做的事。”
她为此非常骄傲。
班比于是没再说什么。
一天,戈波对他说:“你知道吗?我这么吃饭总觉得挺别扭的,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
班比弄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大家都这样啊。”
“是啊……你们!”戈波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屑,“我可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一习一惯了别人把我的食物端来,一切就绪后再招呼我过去吃。”
班比满怀同情地看看戈波,又看看艾娜姨一妈一、法莉纳和玛蕾娜。然而她们只是一味地微笑,对戈波羡慕不已。
“我在想,”法莉纳开始说话,“戈波,你可能会对冬天难以适应。冬天在我们这儿,外面可绝对没有什么干草、萝卜和土豆。”
“这倒是真的,”戈波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我还 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在,我一点也想象不出那将会怎样,肯定相当可怕。”
班比平静地说:“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生活艰难一些。”
“哎哟,”戈波说话时矫一揉一造作,“要是太艰苦了,我就回他那儿去。我干吗要在这儿挨饿呢?根本就没有必要。”
班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第二天,戈波和玛蕾娜单独在一起时,他议论起了班比。“我的好朋友班比,他不理解我,”戈波说,“他以为,我还 是过去那个笨乎乎的小戈波。我现在早已不同凡响了,对这一点,他一直不能接受。说什么危险!
他对危险又了解多少?当然,他对我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危险,那只与他和他那帮子人有关,和我无关!”
玛蕾娜赞同他的看法。她一爱一戈波,戈波也一爱一她,他们俩在一起非常幸福。
“你知道,”他对她说,“没有谁能像你那样理解我!
当然,我也不会抱怨什么,人人都那么看重我,尊敬我。可只有你最理解我,而别的人……我一再告诉他们,他有多好,他们只是听听,当然肯定也不会认为我在撒谎,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坚持,他非常可怕!”
“我一直相信他,”玛蕾娜热切地说。
“真的?”戈波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还 记得吗?”玛蕾娜继续说,“那天,就是你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天?那天我就说过,他总有一天会走进森林,来到我们身边,和我们一起玩耍……”
“不,”戈波伸了个懒腰,“我不记得了。”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天,破晓时分,班比和法莉纳,戈波和玛蕾娜又在他们经常活动的那片老榛树林里相遇。班比和法莉纳刚刚散步回家,经过老橡树,打算寻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这时遇见了戈波和玛蕾娜,戈波正准备到草地上去。
“你还 是和我们待在一起吧,”班比劝阻他,“太一陽一马上就要升起来了,现在没有谁会再跑出去,到露天空地上。”
“可笑!”戈波嘲讽,“如果都没人去……那我去。”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玛蕾娜跟在后面。
班比和法莉纳站着没动。
“走!”班比生气地对法莉纳说,“我们走!他一爱一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们正要离开时,森林外传来一声尖厉的叫一声,草地的另一侧,松鸦在大声发出警告。
班比一个急转身,快步跑向戈波。差不多快到老橡树前,他赶上戈波和玛蕾娜。
“你有没有听到?”班比朝他大喊。
“听到什么?”戈波茫然地问。
这时,松鸦又一次在草地对面尖一叫起来。
“还 没听到?”班比又一次问他。
“没有。”戈波若无其事地回答。
“有危险!”班比催促他。
现在,有只喜鹊也喳喳叫了起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他们纷纷叫嚷开来,中间还 夹杂着松鸦的又一次尖一叫一声,天空里也传来了乌鸦的警告。
现在,法莉纳也恳求戈波:“别出去,戈波!危险!”
甚至玛蕾娜也哀求他:“待在这儿!亲一爱一的,今天就待在这儿吧……危险!”
戈波站在那儿,轻蔑地微笑着。“危险!危险!和我有什么关系?”
班比迫不得已,出了这么个主意:“至少让玛蕾娜出去,那样我们可以知道……”
他的话还 没说完,玛蕾娜已经溜了出去。
剩下的三个站在原地看着她。班比和法莉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戈波泰然自若,看来他成心要看人家出洋相。
他们默默地看着玛蕾娜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上草地。她抬着头,脚步犹豫不决,不停地东张西望,仔细嗅闻风中气息。
突然,她像遭到暴风雨袭击,一个急转身,纵身一跃,疾如闪电,朝森林里冲了回来。
“他……他在那儿!”玛蕾娜又惊又怕,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战栗。“我……我……看见他了……他就在那儿……”她断断续续地说,“那儿对面……他站在一棵桤木旁……”
“快走!”班比喊道,“立即就走!”
“快过来!”法莉纳恳求戈波。
玛蕾娜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也小声央求:“戈波,我求求你,快过来……我求你了……”
可是戈波站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们要逃就逃吧,逃得越远越好,”他说,“我不拦你们。如果他走来,我就上前问候他。”
戈波根本不听劝告。
就这样,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树林。他们待在原地没动,因为戈波坚定的信心对他们无疑是一种压力,同时,他们也被巨大的恐惧所攫住,一时无法挪动脚步。
戈波无拘无束地站在草地上,四处张望,寻找玛蕾娜说的那棵桤木。现在他好像找到那棵树了,也好像看见他了,这时一声霹雳炸响。
戈波被这声巨响拽向空中,他猛地转身,踉踉跄跄扑进树林。
其他三个还 愣在原地,看见戈波回来,个个吓得呆若木鸡。他们听见他“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便围了上去。戈波没有停下脚步,他毫无意识地往前直冲。他们把戈波围在中间,一起仓皇逃命。
没跑多远,戈波倒在地上。
玛蕾娜连忙停下,紧紧挨着他站着。
班比和法莉纳站得稍远一些,随时准备逃跑。
戈波躺在地上,肋腹处被撕一开了一个口子,血淋淋的内脏流了出来。他无力地挣扎着抬起头来。
“玛蕾……”他吃力地说,“玛蕾娜……他没有认出我……”他的声音中断了。
一阵急促、粗重的脚步声从草地传到树林里来。
玛蕾娜朝戈波低下头。“他过来了!”她心急如焚,在他耳边轻声叫道:“戈波……他过来了!你能站起来和我一起……?”
戈波再一次无力地颤一抖着抬起头,四条腿一抽一搐了几下,无奈地躺在地上。
树枝噼噼啪啪一阵一騷一动,被拨到了两侧,他闯了进来。
玛蕾娜站得很近,看着他,慢慢地后退,隐入密密的灌木中,去追赶班比和法莉纳。
中间,她又一次转过身。这时,她看见他正朝倒在地上的戈波弯下一身一子,抓住了他。
接着,他们三个听见戈波临死前一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