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已经绝望了
当然，严格说来，他是不孤独的。卢修斯·克拉克的商店里有的是玩具娃娃——贵妇娃娃，婴儿娃娃，眼睛可以开合的娃娃，眼睛是画上去的娃娃，打扮成女王的娃娃和身穿水手服的娃娃。
一一爱一一德华过去从来没有留意过娃娃。他觉得它们很讨厌，成天嘁嘁喳喳的，还 很自负。架子上的第一个同伴，一个绿玻璃眼珠、红嘴唇、棕黑头发的瓷娃娃使他的这一看法更加坚定不移了。她身穿一条长及膝盖的缎子的绿色连衣裙。
“你是谁?”当一一爱一一德华被挨着她放在架子上时她用高高的声调问道。
“我是一只小兔子。”一一爱一一德华说。
那娃娃小声地尖一叫了一声。“你来错地方了，”她说，“这是一家玩具娃娃商店。不是小兔子商店。”
一一爱一一德华什么也没有说。
“走开!”那娃娃说。
我当然也愿意走开，”一一爱一一德华说，“不过很显然我做不到。”
沉默了很长时间以后。那娃娃说：“我希望你不要期望会有人来把你买走。”
一一爱一一德华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到这里来的人要的是娃娃，而不是小兔子。他们要我这样的婴儿娃娃或高贵的娃娃，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的娃娃，眼睛可以开合的娃娃。”
“我对于被人买走没有兴趣。”一一爱一一德华说。
那娃娃倒一一抽一一了口气。“你不想有人来把你买走吗?”她说，“你不想为一个一一爱一一你的小女孩所拥有吗?”
萨拉·鲁思!阿比林!她们的名字就像一首凄美的歌曲的音符一样从一一爱一一德华的头脑中掠过。
“我已经被一一爱一一过了，”一一爱一一德华说，“我曾被一个名叫阿比林的小女孩一一爱一一过。我曾被一个渔夫和他的妻子还 有一个流一一浪一一汉和他的狗一一爱一一过。我曾被一个吹口琴的男孩和一个已死去的女孩一一爱一一过。不要对我谈什么一一爱一一，”他说道，“我懂得一一爱一一。”
这番充满激一情的话使一一爱一一德华的架子上的伙伴半天默然无语。
“哦，”她终于开口了，“不过，我的观点仍然是没有人会来把你买走的。”
他们彼此不再说话了。那个娃娃两周以后被卖给了一位祖母，她是买给她的孙子的。“是的，”她对卢修斯·克拉克说，“就要那里的那个，穿绿色连衣裙的那个。她非常可一一爱一一。”
“好的，”卢修斯说，“是她不是?”他快速地把那娃娃从架子上取下来。
再见。她总算走了，一一爱一一德华想。
那小兔子旁边的位子空缺了一段时间。日复一日，商店的大门开开合合，照进清晨的一一陽一一光或下午晚些时候的一一陽一一光，激动着店内娃娃们的心。他们都希望当店门大开的时候，这一回，这一回走进商店的是会把他们买走的那个人。
一一爱一一德华是唯一一个持相反态度的。他并不希望被买走，不让他的心为此而激动。他为此而感到自豪。他为他自己能保持心态的平静、心扉紧闭而感到自豪。
我已经绝望了。一一爱一一德华·图鲁恩想。
后来一天的薄暮时分，就在卢修斯·克拉克关闭商店之前，他把另一个玩具娃娃放在架子上一一爱一一德华的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