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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晚些时候,西区发生了*。确切地说,是黄鹂街803号,更确切地说,是黄鹂街803号的后院。
这儿,显然是声名狼藉的芬斯 特沃德家的地址。孩子们从不在芬斯 特沃德家门前的街上出现,老人们也会避开星期六下午的白日音乐会,而选择去欣赏两美元一场的电影。但是,对于一个在这里出现了的孩子会意味着什么呢?这个问题还 是先不回答的好。但有个例子足以说明情况。偶尔,比方在今天,如果某个贫穷的、衣衫褴褛又满身烟味的小可怜被看见拖着脚走过小镇,你就会听见这样的流言:这个曾经阳光、快乐、正常的孩子就因为浮躁而在芬斯 特沃德的财产上犯了错误,才会遭受如此的不幸。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果你重视自己的生命,就绝不会为了追一个球而跑到芬斯 特沃德后院的原因。芬斯 特沃德的后院是各种网球、橄榄球、棒球、篮球、飞盘、飞机模型和回旋镖的墓地。
这也是为什么他家门前的台阶是镇上唯一一处不许坐的地方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从没有报童来送信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没有一个孩子在雪天里来帮忙铲掉人行道上的雪的原因,即使能挣无数的钱,也没人愿意干。
结果,在傍晚时分,各种尖叫声从芬斯 特沃德家传了出来。
谁?什么?为什么?
尖叫者是一个男孩,对于他的名字,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因为自从这一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历史的书页中。我们认为他也就十来岁。姑且让我们叫他阿诺德·琼斯 吧。
阿诺德·琼斯 正被吊在芬斯 特沃德后院的篱笆上。干这种坏事儿的是三四个高中生。这是他们找乐子的法子之一。阿诺德·琼斯 显然是忘记了要在西区生存的一条基本规则:永远不要跟芬斯 特沃德以及高中生同时扯上关系。
所以,这个阿诺德·琼斯 在被众人的手举着,不断地折腾,又踢又喊,就像是一个要被抛下金字塔祭奠神明的可怜的阿兹台克人。“不!不!求求你们!”他一遍遍地恳求着,“求……”
求饶当然没用。这些所谓受过高级教育的人将他一下扔到了院子里。可此时他们却开始往后退,止住了笑,只是看着,看着房子的后门、窗户,以及一片深绿的影子。
至于阿诺德,就在落地的一瞬间,也闭上了他的嘴。他现在跪在地上,全身上下缩成了一团。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后门,瞧着门把手。他被吓瘫了,像一只老鼠正面对着一只打着哈欠的巨蟒一样。
悄无声息地过了一两分钟后,其中一个高中生好像听到了什么,他小声说:“听。”另一个也听到了。那是一个模糊而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咯咯吱吱,连续不断。声音越来越大——没错——是磕牙声。那是阿诺德牙齿打战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敲小军鼓。而现在,不但他的嘴巴停不下来,他浑身都开始哆哆嗦嗦了。先是轻微地颤抖,后来抖如筛糠,而到最后,他抖得好像是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吵嚷着要蹦出来一样。一个高中生嚷道:“芬斯 特沃德症开始发作啦!”
“耶!耶!”他们叫喊着,还 站在那里欢呼,拍手。
多年以后,这些当年的高中生们的说法出现了分歧。一个说,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个孩子从篱笆翻了进来,翻的时候居然没用手去支撑。另一个说,那孩子只是打开了后门,悠闲地走了进来。还 有一个则发誓说,那是个幻象,是某种程度的错觉,很可能是由黄鹂街803号的邪恶气氛引起的。
无论真假,他们倒是都看到了同一个孩子:比阿诺德·琼斯 大不了多少,衣衫褴褛,穿着啪啪作响的运动鞋,手里拿着一本书。他们看见他径直走到阿诺德旁边,他们还 看见阿诺德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彻底昏了过去。这真是芬斯 特沃德症的一次极差的案例,阿诺德从身体失控开始筛糠似的发抖到结束只持续了半分钟。
这个幽灵般的乐善好施的孩子,用嘴叼住书,弯下身,用肩膀扛起了阿诺德松垮的身体,像扛一袋面粉一样将阿诺德扛了出去。不幸的是,他选择将阿诺德放在了和芬斯 特沃德家后院一样糟糕的地点,也就是,芬斯 特沃德家的台阶上。当阿诺德醒来发现此事以后,他便像一只要躲避苍蝇拍的马蝇一样仓皇逃跑了。
而当那群被惊呆的高中生准备离开现场的时候,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孩子酷劲儿十足地、舒展地躺在了被严厉禁止停留的台阶上,并翻开他的书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