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琅琊山青石板的小径,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阳光真好,天边竟有一圈圈金色的光晕,花浪起伏,流转着春日的旋律。很久不曾远行,随着人流向前缓缓走去,竟有种归乡的亲切。
我是游过琅琊的,那时我刚刚听闻世上有位大文豪叫做“欧阳修”,在懵懂中听妈妈给我讲“醉翁亭”的故事。时隔五年,我只记得这里的山林极美极静,溪水极清极冽,还有溪边的野餐,青山收藏阵阵如银铃般的笑声,当时我就想永远留下,如此安静,静对这样一座美丽的山。
随着三两好友缓步游走,越往深处便越幽静,果然是“蔚然而深秀”。其实我更想去寻那一方酿泉,想去见识一下何为“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水声隐隐,友人拉着我寻声探访,她跑得快,背包轻轻地晃着,颠簸中她脸上的笑意也在悄悄地荡漾。那一刻,我突然不想找到泉水,只想一直都这样在寻觅的路上,带着淡淡的希冀和微笑,期盼着,向往着。
水声越发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窄窄的小溪,叮咚作响,泠泠清清,向源头望去,甚至可以看到一股股清流形成的小小的瀑布。这是酿泉吗?可是是不是又怎样呢?友人拿起了相机,可是该怎样留下这美妙的叮咚声呢?我闭上眼睛,真正的美丽是不需用眼睛记下的。
视野越来越开阔,阳光透过树隙投下斑驳的影子,再往前走,便可以看到醉翁亭了。“曲水流觞”大约不仅是在兰亭,看着那清浅的水渠,两边文人墨客席地而坐,酒杯随着水波漂流,品酒赋诗,似乎已为这份写意的闲适深醉。“意在亭”的楹联上写着林逋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原来旁边有一株古梅,花期已过,无缘见一树的雪白,然而枝干遒劲挺拔,树叶青翠欲滴,这是欧阳修所栽,便也染上他的潇洒。“醉翁亭”经过翻修,光亮如新,想象千百年前的太守之宴,如何与民同乐,如何起坐喧哗,众宾之欢,似乎早已融入山林。石碑上拓着苏轼亲笔所书的《醉翁亭记》,欧阳修的自适与东坡的旷达,大概就在这里。
眼前是奔流的瀑布,水声清脆,人群欢呼着涌向瀑布深处,我便停在了原处,何必打扰这安宁的山水?我坐在亭子里向那边眺望,微笑着翻出随身带的书,我想就在这里,听着水声,在柔和的阳光里,看一本书,品一杯茶,或是什么都不做,看着寂静的山林喧闹起来,我知道世界竟如此*。
简单的午餐过后,便开始登山,上山的时候只觉得路途极远,喧闹不已,山顶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绝佳的风景,我却爱着下山的时光。那时我同好友一起走,高大的树木形成浓密的绿阴,微风拂面,凉爽清新,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我们也没有什么交谈,山林似乎正睡着,连飞鸟的啼鸣都听不见。她走在我前面,我慢慢在后面踱着。台阶又窄又长,似乎没有尽头,我只是顺着脚下的路慢慢走着,没有谁催我,一切都随我乐意。归途很长很长,我不想流浪,我只想要一个找得到归途的远行。
“看,松果!”好友的欢呼拉回我的思绪。
那是一枚极小极可爱的松果,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打趣道:“你好,小松鼠!”
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拿起相机拍下这枚松果,她一直都很珍惜这样美好的瞬间,不像我,旅行的时候,从不带相机,总是相信珍贵的记忆,本就会永远记住,如果忘记了,那就忘记吧,大抵人生也是如此。
是时候返程,我依旧随着几位好友。但是后来,我终究又是一个人,一个人也好,没有说笑,我便和山水为伴。突然我想起来千年前的欧阳修,在宴会结束,丝竹声消失,满座宾客尽数散去,酒醒了,他便也是一个人,但他不孤单,有琅琊山陪伴他。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山吧!李白心中有一座“相看两不厌”的敬亭山;杜甫心中是“造化钟神秀”的泰山;欧阳修大概就守着他的琅琊山吧!而我此刻,便是这山间的小小客人,我无法打扰他们,若时光倒流,我是否有幸接受一杯村酒,笑问一句“能饮一杯无”?
“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世间各个生灵乐着各自所乐的,坚守各自所坚守的,追求各自追求的,大抵人生之乐,也便如此吧。
我释然一笑,便安然远去。
【作者:书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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