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有把刀。那刀,尺多长,闪出惨白的寒光,看起来很锋利。
张三与刀形影不离。张三把刀别在皮带里,有意让刀把露出长长的一截。张三走路昂首挺一胸一,双脚甩着大步,踏得大地咚咚地闷响。刀把呢,随着他走路的节奏,拍打着他的肚皮,像是给张三壮胆。
有刀和没刀,那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那天,李科长把一张统计表给他,要他在下班前填好,交到办公室去。张三没接,自顾自荡着他的二郎一腿一。可是,李科长不管那么多,一巴掌把表拍在了他的桌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张三生气了,噗哧噗哧的嘴巴像在练蛤蟆功。生过气,张三就把表格递给对面的小王,说,来,你填吧!耍着钢笔的小王说,我正忙着哩。张三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僵了僵,顺势又递给小武,小武嘻嘻笑着说,我也忙着哩。然后,小王和小武一前一后出去了。
哼,还是那副领导的派头,什么玩意儿。小王说。
说是。小武应和。
这话,张三当然听到了。张三气咻咻地想,老子什么玩意儿?有本事以前就别当孙子。张三站起身,来到李科长的办公桌前,像李科长一样,扬起手,把表格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张三也出门去了。
张三误了工作,奖金被扣了整整一百元。
第二天,人们发现,张三就有那把刀了。
上班的时候,张三啥也不做,就把一玩他的刀。他一会儿将刀凑近嘴边,漫不经心地朝上面哈热气,过一会儿,他又掏出一小片布条,反复地擦一拭着刀身。有了刀,李科长分配任务,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他。小王和小武也乖多了。张三要他们做啥,他们就做啥。有时,他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看一眼张三手里的刀,什么也不敢说了。
于是,有人找张三谈话了,那个人是局一长。
上班带着刀,不太好吧?局一长说。局一长瞅着张三肚皮上的刀把,语气软得像泥。
只是好玩吧。张三说。
可是,像黑社会老大,会影响单位形象的。局一长说完,已经退到了沙发上,端上了他的茶杯。
局一长大人,别怕,杀不死人的,杀死了人,我也会自己负责。张三丢下话,气愤地走了。我当得好好的,要不是你背后做手脚,我会*,我会带刀吗?张三忿忿地想。
局一长奈何不了张三,也有气。局一长就动用关系,想把张三踢出去。“叫花子也有三个烂朋友”,毕竟还当过领导,所以,张三并不那么好踢。踢了几个月,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本来,局一长还想再使使劲儿,又怕用的力大了,踢伤了自己的“脚趾”。想想张三也够可怜的,正如日中天、年富力强的时候,不明不白地下了课,那种一落千丈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只要他不闹出人命,都是可以理解的。听了这些话,局一长也理解了,于是双方都挂上了“免战牌”。
暗地里,局一长把李科长和小王、小武召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局一长说,你们在工作上多做点,别和张三斤斤计较,再怎么说他原来也是领导,面子得多少给一些。不然,惹一毛一了他,出了事儿毁的是你们自己,犯不着。三人一想,是这么回事,都答应了。
领略到了刀的妙处,张三的心情自然好了。消瘦的脸,也渐渐红一润了起来。
不久,人们发现,张三一爱一逛街了。
上班的时候,张三有意无意拍着刀把,在人们的目光中缓缓而行。中午,他不回家,就在街上随便填一下肚子,再逛他一两个小时。傍晚下班,他总是逛到小城一片灯火通明,方才姗姗而回。张三逛街,专往人多的地方去。行人见了,全都纷纷主动让路,让张三先走。看见人们眼里的惊惧,张三直直腰,露出一些让人捉一摸一不透的笑容。
这天中午,太一一火一辣辣的,张三满头大汗,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张三很失意,很寂寞。
张三正打算凉快去,突然看见一一群一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张三一精一神来了,他挺了挺一胸一,把刀把向上又提了一截,迎了上去。
那一群一人压根儿就不正眼瞧他一眼,照样有说有笑走过了他身边。这让张三很不满。张三停下脚步,呆了呆,然后转身大步追了上去。
站住!张三喊。
干啥?一一群一人面对张三,齐声问。
你们没,看见这刀吗?张三拍着刀把,激动得语无伦次。
大白天,遇到抢劫了。一个人嘀咕一句,向其他人一使眼一色一,几双大手同时扭住了张三的胳膊。
一个人一抽一出张三的刀,觉得不对劲,两手一折,张三的刀便断了。
原来,张三的刀不是真刀,只是一把纸刀。
刀身,也不过是贴了一层锡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