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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在离市区大概十几公里的一个小村子里。
小时候的周末,爸妈工作都很忙,周六几乎不休息。于是,每个周六外婆就会起大早从乡下赶来城里的家中,接我去乡下。虽然区区十几公里的路程,但是常听妈妈打趣说,回一趟乡下老家,怎么感觉比去上海还要费周折?
从我家到外婆家,一路上要辗转换几次车。外婆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大袋小袋的行李,穿行在人群中。彼时外婆还不算老,走路都是带风的。她带着我,先在街头叫一辆人力三轮车。三轮车将我们送到工人新村站台,在那里等去乡下镇上的公交车。那时候的公交车,大多都很旧,不像现在全部都是空调车了。外婆和我坐上车后,她会拿出袋子里的一些吃的东西,叫我吃。看我吃得很香,外婆就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镇上下车后,我们还要坐那种有棚子的电动的三轮车,跟人家谈好价钱后,三轮车把我们送到外婆家的村子里。我和外婆坐在那个蓬蓬车里,摇摇晃晃的,车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外婆紧紧搂着我,生怕那呼呼的风把我吹走似的。又怕那车摇摇晃晃的,把我晃了出去。
而在彼时,我的心里却是无比欢乐的。从城里到乡下的这一段路程,我们会辗转大概一个小时。那一个小时,于我来说,是充满着一种新奇的。那一个小时,我被外婆牵着,宠着,有坐蓬蓬车的刺激,有去乡下疯玩的期待,更有被外婆无微不至地照顾的依赖和满足。
而那一个小时,对于外婆来说,其实是非常辛苦的。只是当时我还小,体会不到。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家里也有车了。因为课业越来越紧张,我回乡下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家里有车后,去外婆家只要20分钟就够了,车一直开到外婆家后门口。外婆依然会在每个周五打电话给妈妈,问我们回不回乡下?妈妈总说,忙啊,没时间。外婆就“哦哦”两声,挂了电话。
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我,分明能感觉到电话那端,外婆一丝丝失落的心情。
我们的脚步都越来越匆忙了,外婆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了。她老了,走路不带风了。偶尔来一次城里,她说,不行了,晕车啊,难受得很。爸爸用车带她,她坐在车上也是倦态昭然,没有了从前接我时候的那种劲头。坐在爸爸车上,明明是该很舒适的。我却看外婆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我就会想起小时候,我被她牵着挤公交,赶路,坐蓬蓬车的那段日子。
岁月如飞车,一阵疾驰,一阵恍惚。
从前兜兜转转一小时,如今只要二十分钟,我们家到外婆家的路程没变。变了的是车,是人,还有一些什么呢?我也说不上来……
按理说如今从乡下到城里,或者城里去乡下,越来越便捷了。对于外婆来说却越来越吃力了。现在坐车是我搀着她,而不是她牵着我了。
我知道,她疼我的心没变,只是她无力了。她能做的,只剩下守望。
我们是坐在飞车里的人,快速地跟着岁月向前。外婆如车窗外倒退的树木、田地和村庄,模糊成一道渐渐远去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