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军号闹醒起,我肚子里就似吞了团儿毛线球,痒痒的,既兴奋又忐忑。站在亲自挑的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前,这种感觉,不减反增了。
待到骑上了这马,到底是那时年龄小,个子也小,连马镫都是缠了好几圈儿才踩上的。再加之就算马儿缓步而行也颠颠地摇晃,就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紧张与刺激了。
不过我还挺中意这种刺激,待大部队启动了,马也有些迫切地左右股盼着,连带着身子摇晃起来,我索性一咬牙,轻拍马侧,任它驰骋在祁连山麓下的茫茫草原上。丰草曳曳似流般向后淌去,我渐渐将伏在马背上的身子支起来,感受策马时恣意扑在面上的风,胸中舒畅,纵马奔扬。
跟着马场的教练过草地,走小崖,终于在一处崖边勒马,倾身往崖下望去,我不免有些惧了。悬壁与地面呈大约70度角,稀稀拉拉的几簇杂草掩在有些峥嵘的巨石下,一路延伸到一条湍急的河中。河边布满丛丛荆棘,衬的满山凸石更显狰狞可怖。接下来教练说的话让我心里蓦地有什么堵上了,他说,咱们从这儿下。
大伙儿都翻身下马,我有些胆怯地背过身,拉着马辔头向后挪去,哪知这马一抬头再一偏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儿,鼻子里却呜呜喷气,显是也怕了,不肯一道下山。我瞧它那模样,心里的惧意也少了,硬拉着缰绳,朝崖下挪去。
不愧是能称得上是悬崖的地儿,心里说说要下去和真正迈开步子下崖还是两回事。我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试探石块虚实,确认它稳固后才踩下,继而拽着马让它也走下。我渐渐熟练起来,步伐也快起来。突然,我发觉脚下石块是突出的,距下面的石有半人多高,我跃下去,待要想把马也弄下时却听得一阵长嘶,回头看去,只见一阵黑色卷过,直向崖下一丛荆棘奔去,定睛看原来是教练的儿子的赛马未走过山路,受了惊,那马儿跑起来也不似先前矫健了,似有些跛,竟受了伤。
我的马儿也不安地应和起来,我有些怕它也会发疯似得跑了,忙爬上岩去安抚,等它平静了,才一边轻哄,一边领它下崖了,它也乖顺地跟着。这令我舒心许多,山风拂面,脚下步子稳健,似一只走惯了山路的藏羚羊,心中竟愉悦起来。
或许骑马是道坎儿,牵马下崖是道坎儿,可跨过那道坎儿的过程中,我也享受着快乐啊,跨过那道坎儿是体会也是锻炼。况且苍茫草原,山高水远,又有什么能阻止我在那一方天地之间策马轻狂,跨过一道又一道坎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