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被淡忘已久的城门——凯尔卡门。
排山倒海的“真主,真主”叫喊,十万人拿着武器、云梯、绳索、铁爪篙向城墙冲去。飓风般席卷而来的轰炸爆鸣及撕心裂肺的呐喊,怎能不让守城士兵惊出一阵阵冷汗?
圣索菲亚大教堂上高高矗立的十字架,在黯淡的夜幕中,宣泄着对世人的无奈。
即使是上帝,又怎能庇护人的粗心大意?
苏丹*二世,早已对这唾手可得的宝石蠢蠢欲动——君士坦丁之城,即古代的拜占庭,已被战火纷飞的岁月磨得羸弱、凄凉。往日东罗马帝国的辉煌早已湮没,就连仅剩的弹丸之地也遭多次蹂躏。
如今,这片圣地再遭荼毒。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守卫者的精力像燃着的灯芯,随时都能被一阵清风消耗殆尽。一次次防御的成功,似乎是给拜占庭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一秒,一秒,沙漏总是不讲情面。
悲剧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凯尔卡门,这扇小门,给拜占庭带来了灭顶之灾。
通过外城墙冲入的奥斯曼土耳其人,漫无目的地在两座城墙间四处乱闯,竟意外发现内城墙中较小的一座城门敞开着。
是真主给予苏丹的拥抱?还是上帝也不屑眷恋拜占庭?
城内曾卷起守城热潮,激动的人们只顾着大方向的防御工事,将平日里供人通行的小城门遗忘得一干二净。东、西教派只知道在教堂里,当着上帝面红耳赤地驳斥对方的不是,孰不知上帝为圣地关上了大门。
它恬静地在堡垒中大开胸怀,像小丑滑稽地咧开嘴,像是讪笑,又似癫狂。
日光渐渐撕裂黑暗,驱散,还是驱散。这儿未被喊杀声波及。静悄悄的,仿佛人们都在做礼拜。
一阵风把奥斯曼土耳其人吹醒了。汹涌而至的军队毫无阻拦地开入城内,像是野兽无情地撕咬即刻得手的猎物,得意地欣赏他的惊恐之状。
之前唯一未尸横遍野的城门,短短时间内吞入大量士兵。守城军腹背受敌,士气锐减,连君士坦丁十三世的朱红靴也是从一大堆尸体中拾出的。
凯尔卡门,依旧瑟瑟地窝在堡垒中,在大城门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圣索菲亚大教堂上,所有基督教的标志被尽数换去,圣坛惨遭拆除……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侵略者横行烧抢。一件件雕塑被击碎,一幅幅画作被烧毁……珍贵的艺术品消失在时间的尽头。沙漏像个无底洞,毫不害臊地吞噬这积淀千年的人类精神财富。
因为忽视了一座小城门,毁了拜占庭;因为东、西教派义无反顾地斗争,上帝也不忍心留恋,关上了大门;因为苏丹等的一己私欲,只顾着侵略、征服,永远关上了那道传承精神结晶的门……
千年来矗立在教堂上的十字架,无时无刻不向世人张开胸怀,环抱一切疾苦。现在,蓦地坠到地上,铿锵有力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