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亚子《题战史》：“成王败寇漫相呼，直笔何人纵董狐。”历史是胜者书写的，败者则无权辩白。于是，为追求成功无数英雄豪杰前仆后继，甚至不择手段。即便如此，竟有失败者虽败犹成，被人铭诵。然何谓成？何谓败？
公元前630年，秦晋围郑。秦晋军队已攻到郑国城下，形势危急。佚之狐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于是，公从之。郑伯见到了烛之武。那是一个非常年长的人，双鬓已被岁月染白，映射出漫长时光的苦苦等待。对于郑伯的到来，烛之武心怀不满。
“大半生未得任用，现局势危急才想到请我，我若轻易答应，岂不受人轻视？我虽渴望建功立业，也不是让人随意差遣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弃，成何体统？！”烛之武忿忿背过身去。
“没有尽早任用你，是我的过失，可这次牵连着百姓的性命，三思啊！”郑伯辩解。
“是啊，情势这么危急，如果我不去试一试，愧对百姓啊，罢了罢了，我该放下愤怨了。”烛之武突然想到了百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
夜缒而去，深入敌营。走在营帐之间，烛之武甚至可以看到冷冰冰的剑光。可他豁出去了，身子更加伛偻，步履更加蹒跚，但较平常更为沉着坚定。见了秦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进退有据，不卑不亢。凭三寸不烂之舌，凭自己的那份无畏，凭一辈子的赤胆，最终促成了秦郑之盟。
遥追漫长过去，烛之武一生可谓毫无颜色，灰暗如铅，属于失败的典型，然“铅刀贵一割”，不承想却取得了成功，一辈子的落寞突然在历史上鲜活生动起来。
成耶？ 败耶？
太史公《史记•游侠列传》：“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
公元前221年，秦王刚刚破赵，又把矛头指向贫弱的燕国。燕国当然不是秦的对手，在亡国的威胁下，荆轲踏上了刺秦之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水多寒，荆轲的心就有多忐忑。毫无疑问，此行不可能活着回来。荆轲转过了头，彻底下了决心，下了必死的决心。
朝堂之上，他何尝不害怕，但武阳可以吓得跪下，他却不能！他肩负的使命必须完成！他取过武阳的地图献上，一步一步靠近秦王。他在颤抖，他又在坚持。匕首露出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刺向秦王。只可惜，出乎意料，秦王挣脱了，拔出长剑砍向了他，他跌倒在地。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卫兵们张牙舞爪地冲上来，他轻蔑地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太子丹的谆谆嘱托，一颗泪水从眼角渗出。他咆哮道：“我不杀你，是为逼你签订合约啊，你若执意攻打燕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就被乱剑砍死。
秦王目眩，心中却生出深深的敬畏。
荆轲失败了，他没有完成使命，因为阻止秦扫六合简直是螳臂当车。但他无失诺言，践行了“义”字，他尝试过，努力过，已无怨无悔。
成耶？败耶？
纵观历史，成功者不可尽数，失败者不可尽数。宋襄公兹甫兵败泓水，不失仁义；秦始皇嬴政一统天下，仁义尽失；汉高祖刘邦赢了天下，失了信义；楚霸王项羽丢了*，赢得尊严。
何谓成？何谓败？
太史公云：“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主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