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林的最深处,生长着一颗很老的塔松……
它的绿没有那么活力,是苍老的棕绿,还夹杂着泛黄的叶,它长在最幽静的深处,历尽沧桑。春日绵切的细雨,夏日烈烈的骄阳,秋日低沉的哀叹,冬日孤寂的北风。“嘿!塔松!快醒醒!”“嘿!塔松!春天又来啦!”又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了。塔松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就听见小莺的欢呼声。“是啊!春天又来了。兴奋的小家伙哎!”塔松看着正精心打理自己落满皑皑白雪胡须的小莺,眼中流露出慈祥地神情。“嘿!塔松!你真是个笨蛋!连胡须都不会理啦!……”小莺的这句话刚说出口,塔松才恢复神采的眼中又开始流露出迷茫。真像当年的他们呀!我的朋友,你在哪儿?你们在哪儿?在……哪儿?……塔松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又回忆起了那件连小莺都没告诉的往事。
还是几千或几百年前的事了。
那时,狼和羊还是主仆关系呢!不过,这只有塔松见证了。当时的森林几乎可以覆盖整个城市,塔松也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他和在梧桐树上放声歌唱的画眉四兄妹是欢喜冤家。几个人一见面就吵,吵得每次都得请榆树伯伯劝架。四兄妹的老大叫晨子,他倒是温文尔雅,不过每次吵架他都得出谋划策,总用鬼点子整塔松,塔松老憎恨他哩!老二、老三一个叫松子,一个叫果子,都是小辣椒、暴脾气,松子动作灵敏,老爱搞偷袭,果子力气大着哩,每次都拳脚相加,这三只画眉都是塔松的死对头,只有老小叶子除外。
说起这个叶子呀!,深林里谁不夸呀?叶子长得可漂亮哩!尖尖小嘴儿,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眼睛。她有好多条裙子,不过都送给其他姐妹了,只留了两条,一条是妈妈给她的粉裙子,穿起来比花还美。一条是塔松送她的绿色蛋糕裙,再配上小花环,就像个森林天使!叶子性格和善,温婉,还乐于助人,大家都喜欢她呢!可这么可人的叶子却遭遇飞来横祸。
“嘿!塔松,你这个笨蛋!猎人又来了!快让我躲躲!”那是冬天的一个清晨,其它树木都枯萎了,只有披上冰雪厚袄的塔松还露出灿烂的绿色笑脸。“哼!一大早,哪有猎人呀!松子,别胡说了!”塔松不肯张开袄子,松子再三请求,还装出焦急的样子,可塔松见多了,就不答应。松子只好一脸愤怒地飞回梧桐树,没多几分钟,四兄妹都下来了,叶子也一脸诚恳地请求:“塔松,请你帮帮忙吧!”“嘿!塔松,你这个笨蛋!快让我们进去躲躲!”还有气急败坏的松子在一旁嚷嚷。塔松这才相信了,赶紧张开袄子。可四兄妹刚钻进去,就传来松子和老大晨子的奸笑声。“啊!”塔松大叫一声。原来松子狠狠地啄了一口塔松的手臂,还在他手指上玩蹦蹦床。“啊!”“啊!”又传来几声惨叫,直到塔松的手指都断了两根,松子和果子才善摆干休,四兄妹飞快的溜回梧桐树,放肆的笑着,留下独自咬着牙,忍着痛,含着泪的塔松。叶子歉意地流着泪回头看了看塔松,吞吞吐吐地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塔松像发狂的野牛似的,怒气冲冲地对四兄妹吼道:“哼!你们给我记着!记着!”
松子、果子和晨子都不屑地撇着嘴,只有叶子还低着头,滚烫的泪水划落她清秀的脸庞。
像提前控制好一样,今天的事在12月31日又一次发生。
又是冬天的早晨,又是松子急匆匆的报信,又是四兄妹纷纷求情,塔松如果不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怎么会注意不到林间鸟的惨叫声呢?
“救救我们吧!塔松!求求你!猎人又来了!”娇小的叶子正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嘿!塔松!你这个笨蛋!这次猎人真来了啊!”一向嚣张的松子也可怜巴巴的,滴溜溜的眼中划过一丝歉意。“哼!你们还想骗我吗!没门儿!什么猎人又来了!哼!什么……”塔松对前几天的事还耿耿于怀,正气的脸色发白,语无伦次,态度十分强硬。“算我求你了!塔松……”老大晨子也不可思议地请求。可犹豫不决的塔松正要请他们躲躲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男人背着猎枪,瞪着凶狠的眼睛,抓着几只正在拼命挣扎的鸟儿,鸟儿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鲜红鲜红的,格外刺眼。塔松看着这两个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正想把四兄妹藏起来,可猎人脸上已露出贪婪的笑容,其中一个露出发黄的脏牙,沾沾自喜地说:“哇!太棒了!就是前几天跟丢的几只画眉!嘿嘿!”说完,他举起枪,瞄准还在发愣的叶子,“嘭”得一声,还没等惊恐的叶子叫出来,一颗坚硬的子弹就从她的左翅飞穿而过,叶子痛得咬牙切齿,跌在地上,鲜血如泉般从伤口涌出,她奄奄一息地挣扎着,被一个人提在手上。“嘭!嘭!嘭!”有几声枪响,果子、晨子也倒下了,被一个人拎在手上,只有松子在受伤后,忍痛钻进了塔松的袄子里,躲过了追捕。塔松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大声嘶吼,可留给他的却只是猎人们远去的背影,晨子、果子无助的叫声以及让他难以忘却,现在想起来还揪心的叶子绝望的眼神,叶子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塔松对不……起,但你……一定要铭记,对朋友……友要……宽容……,不……要记仇,要……要互相……信赖……咳咳!”当那个小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林中,塔松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泛滥起来,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豆大般得滴在地上,他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叶子带走!为什么!呜……为什么……”这时,一直沉默的松子捂着伤口飞了出来,他静静地望着悲愤的塔松,脸上滑过一丝无奈与悲伤,沙哑地说:“其实那天你误会了我们。猎人是真的来了,一定要记住叶子最后的话,对朋友要宽容,不要记仇,一定要相互信赖!一定要!一定要!永别了!……朋……朋友!”说完,他飞快地向梧桐树干撞去,“嘭!”他!死了!他,死在了自己生长的家园。他是幸运的。塔松呆愣着,不停地拷问自己,想了很多,很多……
“嘿!塔松,你这个笨蛋!又在想什么呢?”披着鹅黄色大衣的小莺在塔松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不时兴奋地嚷嚷。塔松苦笑了一下,她,真的很像当年的他们!是呀!小莺有着叶子的美丽和善解人意,也有松子的调皮可爱。小莺,你的妈妈是什么鸟呀?”塔松随便问了一句。“我的妈妈当然是黄莺呀!笨蛋塔松!小莺的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说妈妈是树林里可有名的演唱家。”塔松微微一笑,她大概不知道画眉吧?突然,小莺眼睛一亮,一本正经地又补充到:“嘿!笨蛋塔松!我还有一个干姑姑呦!她可是画眉呢!就在城里的动物园。他好像受过枪伤呢!”塔松听了心潮腾涌,一下子就来精神了,他迫不及待地问:“小莺!小莺!她叫什么?叫什么?”小莺神秘兮兮地一笑,停顿了会儿,才说:“她的名字呀!可好听了,叫……彩子!”彩子!哦,原来不是叶子啊。塔松有些垂头丧气,自我安慰着:是呀,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呀!叶子,哎,我的好朋友叶子怎么可能活着呢?
想着想着,塔松仿佛又听到了叶子委婉地歌声,他傲然挺立着,就让这段美好的友谊永存,就让她告诉我的道理永存,就让我带着这个美丽的遗憾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