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之余路过春兄的办公室,总要停车上楼一望,如果他没有事务缠身,我会稍坐片刻。春兄与我相交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属于不必客套之辈,进去时他客气一声:“来了。”告辞时我招呼一声:“走了。”就是这样的简单。
春兄为人四海,交际广博,客户文友,络绎不绝,在他那儿也常能碰到我想见的朋友。他喜欢用壶泡法来沏茶待客,一是对客人的尊重,二来也可露一手功夫茶的本领。一旦客人落座,春兄就忙起来了,先是温壶纳茶、继而冲茶刮沫、再是淋罐烫杯,一套程序按部就班进行,熟门熟路一丝不苟,然后恭敬地点茶奉上,让客人闻香品饮,自得其乐。此时,等待了一段时间,渴望了一段时间的我,捧起小小的紫砂茶盅先闻后啜,任淡淡的苦涩在齿间舌尖荡漾开来,再深吸一口气,则余香满唇,在肺腑间蔓延开来,驱散了一切的疲惫和烦恼,周身舒坦,真是一种唯美的享受。我有时候会恍然觉得,醇茶与烈酒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常常在这个时辰,我会发现春兄脸上的一抹微笑,可能是他待客之道的常规,但是我一直隐隐有直觉,这微笑也包含着他对自己娴熟茶艺的满足。
常熟人历来对茶道有所研究,虽不能比肩陆羽,但也不乏茶道高人。我曾经在书上看到:明嘉靖年间,常熟人钱椿年就作有《茶谱》一书,内分茶略、茶品、茶艺等九部分。其中“煎茶四要”、“点茶三要”尤为写得简洁实用,至今犹被后人仿效,看来春兄也是道中传人。当春兄专注并陶醉于茶艺时,他身上的那份儒雅确实很是迷人。尽管事业有成,但仍然偏爱休闲服饰,这种淡定的氛围,使客人们更加轻松舒适,居家式地感受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境。我知道喝茶已成为春兄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也染就了他温和、淡定、厚道、真诚的儒雅之气,这会在他的美文中得到印证……在杭州龙井村喝香茗的雅兴,在武夷遇林亭买茶盏的喜悦,在昆明街头品普洱茶时的醇香,在兴福寺喝碧螺春后的幽思。他在喝茶中品味人生甘苦,神马浮云,在生活中意守为人准则,淡定从容。这正如林清玄先生所说:“一个能在泡茶时专心的人,工作也会专心。……如果我们能尽心地去爱朋友、体贴朋友,泡起人生的这把大茶壶就容易得多了。”
我听春兄说过,因为喜欢喝茶,所以爱屋及乌,也迷上了紫砂壶,几年下来,家中已收有不少珍品。眼前使用的这一把壶就是从一位名家手里用高价求得的,我估计价值不菲。很容易看出春兄对此壶的珍爱,只要空闲下来就会拿在手里抚摸擦拭,磨得乌黑光润,溜光滴滑,说明春兄养壶得法,紫砂壶的表面已经有了一层“包浆”。 据说紫砂壶的爱好者有南北之分,南方人讲究“养壶”,好的紫砂壶一定要用来泡茶使用,在使用的过程中进行精心的养护,使主人与茶壶的感情与日俱增,紫砂壶就此越养越精;而北方人则喜欢把好壶深藏密室,偶尔有知交挚友来访时,才拿出来炫耀赏玩一番。尽管藏有许多名壶,自己喝茶用的壶却极其普通。这两种不同的观念,体现着对价值和使用价值的不同追求,孰是孰非,只能由当事者自己细细品味了。我看春兄的举止言行,自然是一个标准的南方玩家了。
据说,紫砂壶的创始人是中国明代的供春。人们在使用中发现,用紫砂壶泡茶,茶味隽永醇厚,因为紫砂壶能吸收茶汁,用的时间愈长,泡出的茶水味道就愈好。紫砂壶就此名闻遐迩,代代相传到如今。我觉得紫砂壶能得到人们的钟爱,关键在于小小的紫砂壶还体现了物质与文化的完美融合:紫泥原料珍稀,色泽厚重,迎合了收藏者的心理;壶身典雅古朴,凝练庄重,符合着欣赏者的目光;题词书画镌刻,百家风格,彰显了中华文化的韵味;意境淡泊宁静,清醒脱俗,隐喻着对茶道真谛的追求。
壶中韵味,妙不可言,品茶之余,略有所悟。人当以紫砂壶为鉴,尽敛苦涩,散发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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