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个夏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看到了一个少女,产生了一些惊心动魄的想象。我在这里死去活来,她在那厢一无所知。后来她循着自己轨迹消失了,我为自己增添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王朔
夏天总是灼热而无风,空气仿佛停滞不前,一抹阳光皴过榆树密密层层的叶子,洒下光斑点点。蓝盈盈的天像一块被熨平了的蓝缎子,几丝若有若无的云,贴在瓦蓝的背景里。在那个夏天,有骄阳,有年少,有他们。
他们像动物一样凶猛,带着青春的锋芒,在最危险的夏天里跋扈。*后的部队大院里,有马小军、高晋、汪若海等这样一群“坏孩子”,他们逃课、他们打架、他们泡妞......这些都是家常便饭。马小军因为无聊制作一把“万能钥匙”,不为偷东西,只是想看看别人的家;于北蓓教马小军吐烟圈;马小军对米兰死缠烂打,给她洗头,一起看照片......听起来疯狂而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平常的普通生活。他们有自己崇*伟的理想,想当军人,上前线打败敌人成为万人瞩目的英雄。这群男孩子们偷穿军装,别上勋章,把自己那一点小小的虚荣心抖落在想象之中。但他们又在现实里颓废,深知自己终将会*在命运的囹圄里,没有未来,没有前途,“一切都无须争取,我只要等待,十八岁时自然会轮到我”。
这是“坏孩子”的奇葩故事和成长之路。马小军带米兰会见好友,无非是想炫耀自己有了“女朋友”;而他开始讨厌米兰,不断地揶揄、讽刺她,也仅仅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说他们幼稚,但他们的举止和言语都透露着成人的味道;说他们成熟,而他们的心理却又像个孩子,被抓进派出所依然会害怕地哭起来。他们是部队大院里的孩子,是快乐的,放荡不羁,无人管束,和哥们儿一起吹嘘,搭讪街上的小姑娘,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他们的;他们又是普通的少年,是不快乐的,有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以致精神空虚。如同王朔在书里所说的一样:“当人*陷入和自己的志趣相冲突的庸碌无为的生活中,作为一种姿态或是一种象征,必然会借助于一种恶习,因为与之相比恹恹生病更显得消极”。
比起那个*的时代背景之下,他们的疯狂好像又算不了什么。没有家长的约束,这些少年自然解放了他们被锁在牢笼里的动物天性,成为最凶猛的野兽,在属于他们的社会里横冲直撞。“在我的少年时代,我的感情并不像标有刻度的止咳糖浆瓶子那样易于掌握流量,常常对微不足道的小事反应过分,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摧肝裂胆,其缝隙间不容发。这也类同于猛兽,只有关在笼子里是安全的可供欣赏,一旦放出,顷刻便对一切生命产生威胁”。如果他们接受了正确的引导,不再逃课打架放肆,故事会不会改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失去那份最无忧无虑的快乐。
印象最深的片段,是在书的结尾。马小军一个人浮在游泳池里,旧时的朋友离他远去。柔软的水包围着他,又从他指缝间溜走。阳光灿烂地打下来,惊起点点光鳞,他孤寂一人,水陪着他。这仿佛象征着马小军青春期的完结。王朔笔下最单纯的情感和最凶猛的青春,也许是对逝去青春的一次总体缅怀,对昔日纯情的一次全面告慰。他们疯狂之后,最终还是长大成人。如今的我们不会再体验他们野兽般的生活,但我们心里的叛逆和萌动可能不输当年的他们。
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它们变成贝壳,漂进记忆的大海,只待将来无意拾起,好好回味。因为这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少年时代。何谓少年?也许就是有着凶猛天性的动物。
少年的肆意如同热烈的夏天,阳光正好,窗外枝桠疯长,彼时他们正年少。他们仿佛在夏天突然成长,恍恍惚惚,也许那个夏天,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阳光轻轻洒满地,云彩今天都很美。那个夏天,是阳光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