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君一醉一陶然》
文/莞兰清忧
君,你可知这世上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路途太远,期望太空,而你许我的不过一场清梦。也罢,也罢。既然相遇仅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那么,你记得便好。来,来,与尔痛饮东风酿,莫道前情欲断肠。
{相遇。仅是一场宿醉。一晌贪欢,醉了就好。醉了梦里便会有欢颜。}
初次遇他,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大喜之日。爆竹声声,喜气盈门,但那新嫁娘,却不是她。
流连酒舍,夜夜宿醉。她固执地着一袭明艳红衣。以为醉了,便可以骗自己能够嫁得良人,那九天沧海的誓言,都能成了真。
偏巧这时,他投宿酒肆。见到借酒消愁的女子。许是好奇,又许是不忍,他开口,略带戏谑的语气,素闻抚琴女娴雅端庄,今日一见,却似乎与传闻中大相径庭。
迷茫地抬首,她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同样身着红衣的男子,眸色若墨,含笑望她,手中描着黛色山水的折扇张合间,满是数不尽的风流儒雅。
你认得我?你是何人?她醉眼惺忪,打量半晌,自唇角绽开一抹醉笑,莫不是今日公子也成亲?
他怔忡,略显无奈。舞剑但求公孙娘,词曲只闻抚琴女。这市井俗语,何人不晓?言罢,见她又端起酒盏,皱眉,好言相劝。不过,姑娘你宿醉于这人来人往的酒舍之中,不怕行人耻笑么?
耻笑?她苦笑。若是坦荡君子,就坐下一醉方休。若是世俗小人,就于我面前消失。
我……好。喝就喝。端起酒盏仰头饮下,多了几分豪气。酒入愁肠,兴许仅是贪恋醉后不理世俗的短暂清欢。
是。彼此不谙识。她不知他,他不懂她。但又有何妨,相遇,仅是一场宿醉。一晌贪欢,醉了就好。醉了梦里便会有欢颜。
{碧色酒液倾洒在地,如同隐藏已久的心事,酿成寂寞花瓣,朵朵醉人芬芳。}
自此之后,二人结识。
醉烟袅袅,琴音瑟瑟。削葱素指轻拢慢捻间流泻出华美轻柔乐曲,每至台上,她只需垂首弹奏,不必抬头,便知台下高朋满座之中有他,会有他专注观望。也仅因他在,她的曲因此而流畅,她的心因此而安稳。所有词,所有曲,所有如此倾心的演奏,也不过都为音止之时惊鸿抬首四目相对的片刻温柔缱绻。而其他,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然,似乎总有意外发生。那日曲中落幕。有男子趁着醉意向她敬酒,明知不远处他正审视着自己,可她却视而不见,接过酒盏举至唇边,刚要饮下却被他上前拦住。
碧色酒液倾洒在地,如同隐藏已久的心事,酿成寂寞花瓣,朵朵醉人芬芳。
跟我走。他不待她有任何反应,握着她的手抛却众人便逃离这是非之地。好像这一逃,便能带她走,便能带她逃离这俗世,从此花间执手,举案齐眉。
你凭什么管我?无人小巷,她挣脱开她,面色微愠,开口,满是怒气与责问。
因我日后要娶你。斩钉截铁,毫无犹豫。这一刻,仿佛午后灿若霓裳的阳光也变得静默温柔。
掷地有声。他讲要娶她。那个明艳温暖的午后,先前所有漂浮未安的心绪,因他的话,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他与她,注定要隔着咫尺距离,却比万水千山更远,比深壑峭壁更难。}
言明心意,兴许便是守得云开。这故事似乎终于不必以悲凉为底色,惹人唏嘘。看雪品茗,泛舟弹曲。他言,倘若可以就此一生,亦是足矣。每至此,她也仅是垂首浅笑,不言其他。
月凉如水的夜里,她携壶清酒,邀他赏月。杯盏交错间,仿佛又是回到初遇之时的那场宿醉。只是某个瞬间,他见到她眼角稍纵即逝的泪光。兴许仅是灯花摇曳处的幻觉。他许她未来,许她一生。她又怎会再有丝毫难言的悲伤?
一醉方休。当窗外叽喳的鸟叫将他吵醒,满屋除了杯盘狼藉,没了她的身影。冷清小院,街头巷尾,他寻之又寻,亦是,不再见她。他突然忆起那晚她含伤的眼眸,似有欲言的话不忍讲明。只言片语,她都不愿留下么?只是要任他满世界寻找,她却,如蒸发一般,再未出现。
三个月后。十里街巷,人群拥挤。爆竹声声,宾客如云。他着红衣,跨骏马,风光娶亲。神情低落,他满心满眼,依然是她的身影。忽而,他似乎于人群之中寻到什么。来不及遏制内心的狂喜,待他欲下马相迎,告诉她他可以抛却所以带她走,那身影一闪即刻消失,似乎仅是他过于思念出现的幻觉。
繁华渐远。她躲在街角一隅,背靠冷墙。终于,泪如雨下。仿佛远去的亦是他曾许她的唾手可得的幸福。誓言如何,欢景又如何。有些伤不提,便也能过去。有些话不讲,却彼此心明。京都才子,台上伶人,这样相似的故事已是太多。她输过,怕过,又岂敢再奢求什么?而那所谓的山盟,不过一时应景的玩笑罢了。况且,她怎会不知,他早已有未过门的妻。她又怎忍心去伤及那无辜女子?他与她,注定要隔着咫尺距离,却比万水千山更远,比深壑峭壁更难。
夜风拂柳,落日熔金。
她颦眉。喉中腥甜,口吐鲜血。
血染桃瓣,是喜庆妖艳的红。漫天花雨,似一场绝美至惊心动魄的宿醉。
她舒心地笑。他终于娶得佳人,春风得意。而她,就这样颓然死去,无人知晓。
共君一醉一陶然。原来这醉,是要用性命来酝酿。
拚却一欢,醉了便好。哪怕此生,同心离居,忧伤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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