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浅浅住在奶奶家,准确的说,是在她12岁以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父母,或者说,一直以为父母已经去世了。
当她看着其他的同学搂着自己父母的胳膊,轻快地给浅浅说:“浅浅,我走了,明天见!”她总是赶紧一溜烟的回家,对着一生都住在乡下的奶奶说:“我的爸爸妈妈呢,奶奶?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
奶奶总是抚摸着浅浅软软的刘海,一脸亲切地说:“孩子,你的妈妈和爸爸,去了那个遥远的上海,给你挣钱呢,现在还不能回来,想他们了,就看天上的星星吧,每一对儿,都是他们看你的眼睛……”
浅浅抬起头来看淡淡的天空,只不过,还没到晚上。清风吹拂着池塘边的芦苇。一只只水鸟飞过来又飞过去。在小山村里,浅浅认识了每一对鸟,踏遍了树林里的每一片土地,采遍了山野上的每一种花。
没有见过父母,也就不想了。浅浅深深爱着的,只有奶奶,只有奶奶。也许,深深爱着浅浅的,也只有奶奶吧。
奶奶很会编席,浅浅房间里的凉席就是她编成的。
浅浅看过奶奶编席的样子,用长长的芦苇,这儿一折,那儿一绕,奶奶认真的眼神深邃又明亮,浅浅看不出来她现在在想些什么,但一定也在想这次编什么花样,能挣多少钱吧……奶奶的双手很粗糙,可以当成洗衣服的搓板了,可是,它们又是那样的柔软而又温暖……
夏天,睡在小院里铺着的凉席上,很奇怪,奶奶粗燥的双手编出来的凉席却是那样的光滑,舒服,闻起来还有一种干燥的草香。奶奶抚摸着浅浅的脸蛋,粗糙的双手柔软了,抚摸起来是那么的温暖。蟋蟀吱呀吱呀地叫着,天上的月亮又圆又明亮,星星在天上眨巴着眼睛。
浅浅问奶奶:“哪一对是我爸爸妈妈的眼睛呢?”
奶奶说:“孩子,每一对都是,当你看哪一对的时候,那一对就是你父母的眼睛。”
奶奶的脑子里似乎有无限的神话故事,今天一个女娲娘娘,明天一个夸父逐日,每次都是那么的天真烂漫,惹得浅浅满脑子的遐想与幻想……这时候,浅浅看奶奶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美,好像整个天空的月光和星光,都折射成一点,全映照在奶奶的眼睛里了……
浅浅想说:奶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NO2
是哪天,浅浅记不得了。隐隐约约就是在一次放学后,回家时,槐树高大的影子映照着整个小院。
房间里传出奶奶嘶哑的哭声,浅浅愣住了。“儿呀,你不能带浅浅走啊,她是我的命根儿啊……”
房间里,走出一个男人,旁边跟着一个打扮的很时髦的胖女人,一脸的不耐烦。看见浅浅,他们愣住了,突然,那个女人扑上来一把抱住浅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陌生的男人也哽咽起来,轻声说:“浅儿啊,我是你爸爸,你还记得我吗?”
浅浅再次愣住,难道曾经一次次的询问着的爸爸妈妈,就是这个样子吗?
浅浅感到失望。奶奶走出来了,凌乱的银发在风中舞动着。浅浅永远不会忘记这个镜头:一个不知情的女孩儿被一个女人搂着,一个男人在一旁愣着,奶奶凌乱着头发伤心的痛哭着……
结果,浅浅被带走了,带到了所谓的城里,“享受”着被汽车尾气污染着的空气,“观赏”着被剪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丝毫生命力的草丛。每天夜里睡在铺盖着高档凉席的席梦思床垫上,但她却睡不着,经常是要愣一个小时,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也不那样明亮了。
奶奶现在思念着自己吧!浅浅想到奶奶。
过了一年多,浅浅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上海挣了点钱,在小县城里开了个公司,也算有了点名气,就把女儿接到城里来了。可是,现在,他们又嚷着嚷着闹离婚,浅浅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爸爸和一个打扮的很妖气的年轻女人在大街上逛来逛去。同学问:“那不是你爸吗?”浅浅摇摇头:“那是我家邻居。”
终于等到了离婚协议,妈妈哭得死去活来,爸爸则在一旁冷笑。
浅浅哭了,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逃了出去……
NO3
她回到了久违的小村,熟悉的大槐树还是那样高大,小小的菜园子还绽放着黄花菜的清香,浅浅采了一朵,别在自己的头发上,她不禁笑了,自己已经这么大了——可是,这让自己感到如此放松。
小房子里传出一阵阵咳嗽,浅浅微笑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床上编着草席,浅浅轻轻蹲下来,抚摸着奶奶粗糙的手掌,一瞬间,她看到了奶奶眼里饱含的泪水。“孩子……孩子,你回来了……”“是的,奶奶。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夜晚,凉凉的夏风吹拂着睡在院子里的浅浅和奶奶,一切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风儿也这么凉,星星也这么亮。浅浅好想让时光在这一刻静止,风儿,星光,奶奶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