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着世界上最深的皱纹,世界上最佝偻的背影,世界上最枯糙的白发,世界上最松弛的皮肤,以及世界上最苍老的容颜。这让我很愧疚,因为我突然发现,你身上的那些老年人的特征都是为我而生。
那是一个令我难以忘怀的日子,时隔多日,仍历历在目,声声在耳,眼前似乎还充斥着白色与灰色交杂的余光。
那一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暗,我冲进了病房,只觉得屋内白得耀眼,白床,白墙,白色天花板,连灯罩也是白的。但当我看到眼前奄奄一息的姥爷时,病床前的我,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只是一遍遍的呼喊着那正在慢慢消逝的灵魂。此刻,我明白了白色的涵义,它正是用来诠释眼前的死亡。
“冉冉,别哭了,哭有啥用。”你就坐在一旁,严厉的看着我,没有想我一样的哭号。病房里白色的灯光无力的打在你的脸上,是你的脸色更像苍白,鬓角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几重。我分明看到,你的眼圈泛红,浑浊的眼睛里隐隐闪着泪光。我不解,你既然难过,为什么不哭出来呢。
几天后,姥爷出殡了。在东屋里,你和我面对面坐着。屋里只有两个人,你看着,昔日的镇定已被满面的愁容所取代,只用沙哑的声音挤出一句话,“冉冉那,你姥爷没了,咱……咱咋办……办啊……”说着说着,你眼圈红了,一头栽在床上哭了起来。我从未见你哭成这样,全然失去了平日的从容镇定,枯瘦的身体因哭号而抖动,理好的头发也早已散乱,我幡然醒悟,你如果带头哭了,我那些叔叔阿姨岂不哭的更惨?
你向来以从容镇定人心,从我七岁被父母交给你至今,从没见过你如此失态,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坚强的,淡然的,可为什么哭起来却让人感到你是这么脆弱呢?
我细细观摩着你由灰变白的头发不再被我随意摆弄,由平变皱的手不再牵着我去上学,由直变弯的背影也不再与我由短边高的身影紧紧相连,我明白了——我长大了,你却老了,你不再保护我了,可我必须保护你了。
岁月如洪水,容不得我回溯从前,可却冲不会在我心中萌芽的小小信念
——有时,我也想保护你,我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