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乱世,浮生难算,不过尘土一抔惹伤怀。】
那是否是你梦中的咸阳?繁华似锦,车水马龙。若不是那年仓鼠与厕鼠的天地之别,你是否又会下定决心,感慨人生贵贱,负起男儿大志,一腔热血,欲深入秦地,功在天下。
貂裘环身,车马如流水,你还会想起当年于兰陵与韩非一起辩论学艺?可是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看着周围谄媚的笑脸,百官的逢迎,心生凉意。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你又想起了韩非《说难》中最后着笔的“逆鳞”,始皇的逆鳞找到然后躲开,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助嬴政一步一步筑造起了大秦辉煌的历史,郡县、文字、度量衡、修驰道、车同轨,都付有你的心血。你要的,都得到了,名留青史,功在天下,辅万王之王,酬万志之志。
可你,却没有找到二世的逆鳞。在狱中上书多次,被小人相扣。你心已了然,赵高的诬陷有口却也辨不清,承认谋反是死路的尽头。
白日当空,你身带枷锁,囚衣褴褛,此时此刻,你是否又会想起年少凌云壮志?是否会想起二鼠异食之景?是否会想起千骑相拥之时?抑或是那日,你看着韩非,满眼刚烈,饮下那杯毒酒?
七月流火,你腰斩于市。不知你九泉之下是否能瞑目,后人议你毁誉各半。
我执意信你不是害死韩非的刽子手。
兰陵朝夕相伴,一日别离,再见又到朝堂之上。
一人为秦,一人为韩,昔日同窗,不得不对立相视。但即使如此,你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会有心去嫉妒旧友?
可惜韩非才情绝代,不知是始皇心惧或是他人诽谤,最后那一杯毒酒将你与他牵在生与死的两头。
始皇与韩非,爱得奇特而猛烈,死得蹊跷而遗憾。
而你与韩非,却似迷雾中的两颗明星,遥遥相望又脉脉无语。
你因才华妒杀太过牵强,利益的棋局你与他都是棋子,更不必说姚贾,一个无名却更似凶手的谋臣。在君王眼中,天下如棋盘,前方有拦路者,必将扫除。
而千百年前的真相我们无以得知,你的无奈,你的豪情,你的才华以及最后的一丝百感交集。韩非的死,可谓悲可谓壮;而你的离去,亦可谓悲但更谓殇。
你递上一杯酒,无言,他也无言,举杯一口饮下。
后人不解,误解,但是那时的你与他却不需要言语。与其狱中不见天日,你递上的一杯正是他彻底的解脱,最好的选择。
用你的手,终结他的生命,尽管留给自己黑色的记忆。
你发鬓尽斑,一夜之间浮华散尽,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过往,现实或是将来,没有你,没有他,更没有叱咤风云的帝王。
往来浮生若梦,流光暗换,你叹一口气,走上了邢台……
血色刀光,却依旧闪烁着少年当年出发时傲然的身影;天地浩大,却在那刻回想着别离辞师时的豪言壮语:
“天地高远,王城辽阔,游于咸阳,功在天下。
夫有万志之志,方辅万王之王。
上不负恩师教诲,下无愧李斯此生!”
不过浮生。
【作者:未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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