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棵大杨树,许是在校园里的缘故,才开始落叶,比起郊外的杨树林,它的春来得晚,秋也去得迟。 起风的时候,它常常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我便会放下手中正阅读的书籍,久久地仰望着它,被那漫天飞舞的黄叶深深吸引。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树树秋声,山山寒色”……自古逢秋悲寂寥,还真是的,古诗词似乎都患了悲秋综合症,总是把秋说得如此凄惶。可是我望着眼前的残秋,偏就是悲不起来。
黄叶飞离树体,竟是那样的兴高采烈。大树舞动着枝条,唱着欢送的曲儿,哗哗啦啦,窸窸窣窣,有时还一阵阵地欢笑,笑得似乎浑身震颤。黄叶就在这笑声歌声中欢欣鼓舞地扑向大地,呈现出各自欢腾的姿态。有的在空中一路翻转,携裹着金色的阳光,如小孩子般打着一连串的前滚翻;有的则像游泳健将随波起伏前行,必在空中游出好远才飘然而下;有的似芭蕾舞演员,旋转着扭动着身子,轻盈落地;有的就像醉汉了,表现出无比的兴奋样,东歪歪,西倒倒…… 这哪有萧萧下之感呢?落叶分明高兴得很呢。它们就像邀约着去参加一个什么盛宴,一路莺歌燕舞,又像冲锋陷阵的战士奔赴战场,我想,它们定有“战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豪情,更有“粉身碎骨浑不怕”的英雄气概。 落叶当然值得高兴。生命的春夏秋冬,它活得精彩纷呈。春天,它虽柔嫩,却浑身洋溢着新生命的气息,大地因之而倍显生机,人们因之而心怀希望,谁也按捺不住那份春的勃动啊!夏天,它显得青春蓬勃,聚于大树枝头,在大地上投下团团浓荫,更与这高原阳光热烈拥抱,为这稀薄空气氤氲出一个个清新的氧离子去亲吻人们的脸颊,滋润人们的肺腑。秋天,该是它最灿烂最丰硕最辉煌的日子了。无论是一棵树,还是一片林,它们都时时在演奏着“金秋圆舞曲”。它们有自己的乐团,叫“金风乐队”。风是总指挥,叶是首席演奏家兼舞蹈家,当然参与的还有腰姿婆娑的枝条,还有明亮亮的阳光,偶尔还会飞来几只云雀来几声华丽的装饰音。风有根无形的指挥棒,它一出场,全林音乐奏响。此时,你看到的无数枝条该是那演奏家纤巧的手指,那不断翻飞着的金叶儿就是在琴弦上跳跃着的美丽音符。你听,音乐时而高昂如涛,时而低沉如诉,时而激越飞扬,时而舒缓轻柔。高原的秋,实在因这金叶而显富丽奢华,散发出醉人的芬芳。偏蓝天、白云还要锦上添花,更将这秋装扮得艳而不俗,如少妇般清朗朗的成熟而又韵味儿十足。 所以,霜过雪后风再起,残挂于枝头的树叶儿是如此义无反顾地奔向大地了,那是它们最后渴盼的归属——回归大地。叶落归根,我想它们是懂得感恩的,懂得怀念的。大地滋养了它短暂而美丽的生命,它也将以生命回馈大地,腐烂化泥紧紧与大地相拥不分离,默默守望来年春再回,绿上枝头,福满人间。 望着那欢笑着奔向大地的叶,我愿如它,生时极尽生命之灿烂,死时亦欢愉俯身大地,无叹息,亦无悲壮,仅只是回归,如儿女奔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