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资格谈人生。不过局限于他自己的人生。没有人可以对别的人生妄加评论,除非用手术完成头脑的嫁接。
理想是多么宝贵。我们愿意承认这些陈词滥调:理想是灯,指引前方的路;理想是风,推动远行的帆……诸如此类。然而我们不愿承认的是:理想是朋友,让社交障碍症们活得精彩;理想是腿,让瘸子跑在队伍的前面;理想是爱情,让失去的情人活在梦中。不幸者的理想更为珍贵,弱者的理想分外美丽。我们还不愿意承认:我们时常让理想变成幻想,我们时常辜负理想还不自知。不过,我们最不愿意承认的是:理想也是会辜负我们自己的。老师只说不要辜负理想,因为他没法不让理想辜负我们。不能因此责怪老师,反而应该倍加敬爱。
有几个人能实现理想? 不要将责任推给懒惰。没那么多人懒惰。就算世界上80%的人是懒人,理想的实现者能达到10%吗?每年高中毕业生喊楼时多少学长喊着“在北大清华等你们”,实际录取有十分之一吗?
理想还是要的。这只是我自己的迷惘。破灭的理想也是美丽的,况且没有理想的人只会更加忧郁。有的人暂且有着吧。何况,总有一些足够幸运、坚毅和智慧的人走上时代的顶峰。他们在舞台上、在国家重点实验室里、在环球金融中心400米高的窗口、在乔戈里峰的瑞雪冰封中……他们就如那灯光一样耀眼,似瑞雪一般圣洁。他们藏在人海中。谁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理想,大可以藏匿在壁钟后的石窟里,让它被岁月打磨得晶莹剔透。
然后是爱情。我讨厌“早恋”这个词。为了赶时髦甚至或者叛逆,故意找对象搞腐化,那是荒唐的,这和“恋”有什么关系?——我们总是把“爱情”、“科学”、“爱国主义”这些东西无脑扩大,非但不能解释各种问题,还玷污那些概念。——然而,真正的爱情还是确实存在的,它可以存在妙龄少女的第一次心跳里,也可以在老康德寂静的瞳孔中。它发生了,那就是一个完成时。它发生了,就像地震的爆发,常春藤叶的凋零,那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事情,所以也就无所谓早晚。当然,我们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我们可以让它有不同的结局。但有两点:一,我们不可以否认它,因为它发生在你的命运里,否认它是我们对自己的欺骗——如果你甚至不因欺骗自己而羞愧,那么权当我没说。二,你不应该玷污它。世人是庸俗愚昧的——这句话是不对,但它有道理:任何人不能完全被人理解,而且大部分时候,你身边的大部分人对你的了解是少得可怜的。没有了解,也就很难有像样的尊重和同情。这不是别人的错,社会就是这样的。不被理解甚至受到嘲笑、伤害,一个人对这个社会恶言恶语也就来了,所以就有了对世人的诅咒。但我们理应自重,丢开别人的风言风语,趁着月色,把你的珍宝藏在壁钟后银色的石窟里。不要辜负她,也不要背叛她。
如果可能,把理想和爱情捆在一起,说不定能在哪一个温柔的黎明,放射出太阳的光辉。当然,我们要看好那台壁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