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诗弄箫,鸣琴长啸,我自轻狂任谁笑;骨凛神傲,淡讽虚嘲,一曲笙歌付逍遥。千朝逸士、万古闲臣,斟一壶淡泊的清酒、行一阕旷达的辞章,安坐在九州圣土的山水朝堂,祭以豁然的赤血,勒画一抹俗世喧尘难觅的绘天彩;祀以隐逸的素骨,工造一杆孽海情天无寻的画日笔。以*为纸镇、以四海为墨浆、以乾坤为尺素、以日月为灵光,刻篆一道亘古不变的洒脱,意贯八荒。
是碧落误谪的品性、还是太虚遗世的德行,这亘古千年传承的洒脱,熏染了天地间几多苍生俗客,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士逸人。天下是他们眸中的浮尘烟花,绚烂也罢、鄙陋也罢不过是冥冥间天机钦点的造化;红尘是他们足下的污苔腐土,离伤也罢、合欢也罢不过是昭昭然宿命臆造的姻缘。真正的洒脱者看破世俗冗杂、人伦事理,置生死于度外,视名利如粪土。淡泊明礼、洁身自好、清净雅致、安贫乐道。老聃庄周依旧在天人合一的境界里简衣素食,谈书论道,笑骂着世俗纷纭,大道昏沉;竹林七贤任然在洛阳城外行酒、服散、度曲、赋诗,弄着胡乱的醉意搪塞这胡乱的朝纲;陶渊明依然不为那区区五斗米而折腰着,心甘情愿的在那田园间、东篱下、南山边采菊酌酒、锄豆吟诗;谢灵运仍流连在名山大川、苍观古寺中寻得那一份超乎于世俗之困,卓然于天地之外的兴致与灵韵。任山河变幻,皇朝更迭也不会逆改这群被赋予洒脱天命的孤独者们——古来圣贤皆寂寞,其实真正寂寞的是他们继承于无怀,葛天的毅魄于血统。
年花更衍、沧海桑田,这亿万年的动乱变迁却诞生了这群怀蕴着莫名的洒脱与淡泊的风雅者。千年的清贫苦寒塑造了他们不羁于凡躯俗体的仙家的魂魄。不必参禅问道、炼药修丹,心中深种的那一份闲适自是最上乘的法咒,血中流淌的那一缕淡泊便是最*的金丹。哪怕皓首白头、饥贫穷寒,哪怕轮回尝恨、六道涅槃,也消磨不尽三生石上注定流离飘逸的宿命。王摩诘辋川遗下的禅书经藏,陶冶了诗家佛陀至清至灵的无欲辞章;李氏的青莲跨越岁月与流年的间隙,在青史尽头的混沌中悄然烙印下放荡的迹痕;杜牧之则在一生的青楼迷梦里锤炼那一滴不肯怨恨的清泪,在维扬的明月底超凡;才子名冠的唐寅伯虎付出了一世的利禄功名,去觅得半份难来的洒脱去翻浪形骸;“不识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洒脱的灵魂赋予了这群继承者们文采卓凡的灵性与寒窗笔断,墨凝烛霜。他们的文词诗赋承载着他们三辈不改的洒脱品性,在红尘十丈间流连,翩跹,最后融化进一集集模印简装的荆纸素卷里,无法无天,无喜无怨,天上云间,是我归园。
"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勇于面对淋漓的鲜血",真正的洒脱者们亦是一群文酸孱弱的猛士。何管宫闱秘斗,兵戈相向,只要这黎民无恙,苍生不伤,哪怕是香车逸马,豪府佳人也难扰那一份宁愿清贫的闲适。但若是这谁胆敢荼毒百姓,祸患人间,这群根深蒂固着“仁义礼智信”的读书人们便会义无反顾的捧着一卷卷或竹简或锦织或绢纸的兵书将典,在那秉承着正道大义的军伍阵前横刀立马、北战南征,指点*,挥斥方遒。待得那枭乱已定、贼子摒除,再重拾那一份兵荒马乱也不曾荒废的道心,无欲无求、无为无官。李泌在肃宗如墨般深澈的目光中踏着亲手从安史乱党铁蹄下收复的故土渐行渐远,无迹无踪;刘伯温依旧回归了那一隅*闲适的山水,仿佛没有谁为朱氏不避箭矢的打下来孛儿只斤盘亘了九百载的万顷河山;范蠡在太湖的波光艳影,水色湖光件功成陶朱,左手放任了越土的兴衰荣辱,右手牵系着商贾的殷富天下。他们在大厦将倾的风口浪尖曾舞过最惊艳的姿色,却也终洗净铅华,沦落为一个个庸鄙简单的市井闲人、江湖圣达。为经史稷书遗留下一串串决绝的履迹,将一腔浩然正气烙铸成山岳河川,日月星汉,布散于纷纭世俗,九域八荒。用那缕千年前遗残的命魂继续去大千世界、苍茫人间选定下一个洒脱与孤独的继承者,上穷碧落下黄泉,将这一份神来的意念寂寞的传承。
时光更衍,岁月悠远,谁家的青史又书了几卷?韶华已逝,往事如烟,亘古流传的洒脱血脉又会一直繁衍的何岁何年?只愿这人心不老,古风不倦,让这混沌所诞的洒脱命魂亿代不失,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