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予我的,一向都是无形的。
这种无形不同于母亲的有形,比如母亲在物质上满足我,比如种种能体现在生活上的。而父亲没有,也不是说父亲善于表达爱吧,更多的是不表达,父亲喜欢沉默。
比如爱,比如鼓励,比如目光,父亲都给我这些,向来我都是装作不知道的,因为那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索取抱怨要求,所以我也会心安理得的不会惭愧,觉得他也没有亏欠。
那就是我的想法,父亲应该是大树,不管高矮和强弱他都是高于我的。
父亲是老成的,因为他已经老了。我知道的是他被风霜侵蚀过,所以他有伟岸的目光,有沉稳的心态,有强健的心理。总之不论平坦也好曲折也罢,他都比我了解的多。
他的头发老去了,是像冬雪覆盖松树那样的老去;他的皱纹变多,最近急剧变多,远远望去很祥和走进了就是深海中的波涛;但他的脾气变得出奇的好了,他也时常说他自己老了老了,我记得他以前说要把白头发染了,或者拔了,他不想显老也不服老,以前一说他老就脾气暴躁起来,动不动就骂了,现在他不但说老,而且在老态的背后不是牢骚或者怒骂,而是平和,是深海静流的那种平和。
我记得以前他好几次不给我送伞。蛮多孩子都说父亲母亲在雨天给他们送伞。我却没有。
那天瓢泼大雨,他拿着伞,我以为会像电影里放的他把伞向我这边靠,或者他的半边天是雨,但是他没有。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他反而是自己撑着伞口中念念有词,总之我是记不得了,在愤怒下我当然是狂奔回家的。回到家他把毛巾挤干,在我头上轻轻摸着,一点一点地摸着之后跑上跑下拿吹风机吹干,最后终究是不放心了,又叫我洗澡。洗完之后,他就说:别指望有人会给你送伞。我心里当然不愿意了,他说但是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我那时当然不知道了,现在还勉勉强强有点懂了,就是要自立自主自强,不要依靠别人。于是我现在还在差异,这么显而易见的,居然要用这种方式而且还是极为扭曲一反常态的方式来表达,这或许才是我始料不及的。
但是父亲还是很明智的。在很多方面尤其是文学方面他就是高于我高于我很多向来都是我错他对,但是我们从来不怎么交流,交流都在眼中。
母亲说他幻想我长大之后迟早要和我父亲闹僵了,两个人在湖滨往相反方向走,坚定却笑着。老的心里默念:这小子;年轻的心里却想:这老不死的。
是的,我也向往,因为父亲拿我总是当兄弟来看,不是总说你是小子我是老子。但在外面我需要给足他面子,因为父辈关系是不可逾越的。
这是两个男人无声的对白,就像千万米深的深海下,却汹涌着两个人宁静平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