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后,我会成为一位将军!到时候把咱村治理成全世界最富饶的村子!蜗牛借着《康熙字典》读完一本泛黄的《孙子兵法》后,豪气地说,又迷惘地望矮窗外的蓝天。风轻轻吹。只生杂木的穷山沟里,只有一条十里长的蜿蜒窄道通往水源。祖祖辈辈,从脱掉开裆裤起,到老眼昏花白发苍苍,都得爬凶险的山路背水,压垮了一辈又一辈人的脊梁。那年,蜗牛15岁。
蜗牛高中毕业报名参军。走的那天,他抱出平时谁也不许翻动的几十本宝贝书,送给了村里的孩子。书顷刻间被一双双小手抢光了。爹是老村长,他只是沉默着继续抽他的土烟,望远方一座一座的山和山那边一片一片的云。叶儿柔柔弱弱站在远处,迎风地送他,他心疼了一下,眼里有一滴泪,想流却没有留下来。当了将军再回来接你!蜗牛朝蓝天无声地发誓,沙砾打在脸上,不觉多疼。
小兵蜗牛从此跟着部队飘荡,走过许多省府。一次北方水灾,部队奉命抗洪。两尺多高的激流,谁也不敢去湖心岛上救那两个孩子。蜗牛猛地冲上摇摇欲坠的木桥,背一个,抱一个,又一声不响地冲了回来。前脚踏上岸,后脚那木桥就轰地塌了。真险,他根本不会水啊!
蜗牛立了功,晋升上等兵。每隔个十年八年,村里人都要勒紧裤腰带,筹钱整修小道。刚巧蜗牛回乡,为什么不打井呢?见过世面的蜗牛问。
老村长说,许多年前,有人挖过,挖了三丈就是不见水,却死了两个人。
现在可以用机器挖了呀,又快又深。有了水井就能浇地种粮食,咱村就富啦!蜗牛急切地想为积贫的小村子做点实事。他奔波半个多月,请来一支钻井队,钻到八丈时竟然出水了!举村欢腾。正准备给钱,一个小孩儿掉下去,死了。
霎时间,人群一哄而散。蜗牛拦住一个没躲开的人问怎么回事,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其实背水也挺、挺好的。上次死了两个,这次只死了一个,还、还要……
不会再死人的!蜗牛生气地喊。
夜色清冷,爹拍拍委屈的蜗牛说,咱不怕,咱就去井里打水!
蜗牛没理他,一翻身睡了。忽被一声惨叫惊醒,却是老爹倒在地上,地上一滩血。老村长拉水桶时力气不够,跌倒在水泵上,正中太阳穴,没挨到天明,就去了。全村人都来了,尊敬的老村长去了,他们就不用背水了。
料理了后事,天暖了,村里的粮食第一次长得那么旺。蜗牛得回部队了,没人送行,叶儿竟也没来,蜗牛想起死去的老爹,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罢,却见门槛边站着叶儿,眼圈也是红红的。叶儿说,我娘逼我嫁给阿三,他有钱,我不依,她就跳崖。我一直喜欢你的,你同意的话,我还跟你走。
蜗牛没说话。当夜,他瞒着叶儿独自走了。风凛冽地刮,沙砾打在脸上疼极了,蜗牛却已是欲哭无泪,他仿佛看到叶儿在门口潸然泪下,他唯有独自走下去。
之后20年,蜗牛始终没有回乡,一次都没有。艰苦奋斗和无私奉献,在弟兄们的爱戴下,蜗牛慢慢爬到了大校的位置。他一直忘不了叶儿,忘不了对老爹的承诺。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家看看。
这回,全村人都来迎接,就是叶儿没来。蜗牛去看她,站在门槛外不便进去, 屋里只剩柔柔弱弱的一片叶儿。蜗牛问人家怎么回事,人家说阿三听说你混得好,也要出去闯,结果再没回来。听说在外边又找了女人。
当晚,蜗牛赶回部队,辞了军衔,说是要娶媳妇儿,回乡做个村长。
爱将们舍不得,一路送到家乡,抬轿子,放鞭炮来到叶儿家。叶儿说你现在来干什么。蜗牛说我不知道路还有多长,我只知道你不在身边我就再也不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了,没意思。叶儿捂着脸跑了出去,风吹干了她的泪水。
后来,蜗牛甩开膀子把村子治理得红红火火。他带着大家开沟渠,修水泥路,开砖厂,村子很快富起来。大家都称他“将军”,一是他威望甚高,二是他闲暇时,会接受象棋挑战,从未输过,特别是那最后一声“将”!向四周激荡,男女老少的心,震得乱颤。
将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