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四月天,温暖却并不灼人的光线洒下来,在身上打下一圈圈光晕,于氤氲的水汽中闻着熟悉的茶香,那些深埋已久的时光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纷至沓来,温暖了一心的浮华。
记忆中的家乡坐落在小城的一隅,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那里有斑驳的小巷,漫山遍野的二月兰,还有我最爱的爷爷。爷爷很爱笑,笑时眼角的皱纹如花儿般盛开。
小时候,我是爷爷的“跟屁虫”。早上,爷爷会沿着门口的那条公路散步,我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去,爷爷拗不过,只好面露无奈,牵起我稚嫩的小手,走在公路的右边,我的左侧,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泄露了他的情绪。宽厚温暖略带薄茧的大手包裹住凉凉的手心,足以让我似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足的笑起来。
于是在那段长达三年的岁月里,我和爷爷不知疲倦的沿着那条公路走着,笑着,好似要走到时间的尽头,仿佛我会陪伴爷爷的余生。但在那段时光中,我一直疑惑不解的是:爷爷每次都会走在我的左侧,从无例外。
有一次,我耍起无赖来,硬要走在左侧,爷爷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连眉梢都染上些许愉悦,说:“等小泽长大了,爷爷每天都让你走在左侧,缺一次都不行。”“好。我们拉钩钩,永远不许变。”我满足的伸出小拇指,面含期待的看着爷爷,爷爷一愣,继而失笑的印上我的小拇指。一大一小的两根小拇指,见证了一份隐秘的承诺。
可有时候,“永远”就像一个咒语,“永远不许变”召唤的是“分离”。一年后,父母在南京的工作稳定了,我被接了过来,爷爷却留在家乡。
时光飞逝,我渐渐长大,拥有了新生活,新朋友,那段平淡的日子逐渐淹没于时光中。我和爷爷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只有在心底感叹着“何当重相见”?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天午夜,爸爸接到电话,爷爷去世了,我们连忙租了一辆车,连夜赶回老家。我在车上目光呆愣,只有泪水一滴滴的顺着脸庞落在手心上,灼烧了我的心脏。和爷爷相处的片段以及那个誓言像播放影片一般,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变换,愧疚像藤蔓一样爬满了我的心房。
走过熟悉的公路,我看见奶奶颓唐的倚在门框上,向来优雅的奶奶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活力。我木然的跟着父母披麻戴孝,鞠躬,磕头,好似已经失去了思考力。妈妈见我有异,把我推到了奶奶身边。
看见奶奶,我眼珠这才动了一下,沙哑出声:“爷爷……他……”我哽咽着继续说道:“为什么总走在我的左侧?”奶奶睁开了眼,笑了下,说:“你爷爷呀,总是默默的对人好,还不让人说。那条公路时常有车来往,他怕你出事,所以走在你的左侧,这样危险来临时,他可以第一时间用身体护住你。他还以为我不知道……”霎时如五雷轰顶,我无力的跪下来,眼泪喷涌而出。原来,原来爷爷是为了我的安全才一直走在左侧吗?“等小泽长大了,爷爷每天都让你走在左侧,缺一次都不行。”爷爷的话又在我耳边回响,经久不息……
“小泽,快点收拾一下自己,我们该去扫墓了。”妈妈在客厅喊道。“来了。”我应了一声,耳畔似乎有声轻吟:清明时节雨纷纷,谁家有女欲断魂。谁家有女欲断魂,欲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