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书,望着灰白的天空。窗外的雨浠浠沥沥地下着,似乎也在为这名不幸去世的女子的悲惨命运垂泪。我闷闷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玛格丽特!你既然选择了茶花作你最钟爱的花,却为何不能像它一样坚强、自爱地活呢?那些穷奢极侈,骨子里却空无一物的人戏称你“茶花女”,是因为你贫寒的出身,还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有资格将你看作一个卑贱的人?如果是前者,难道你不该活得像朵惊艳不俗的茶花,让他们自惭形秽吗?如果是后者,难道你不该跳出这种寄人篱下,供人寻欢作乐的不堪生活,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天地吗?
可是你没有。面对自己的沉沦,你只是偶尔抱着希望,的时候却是听之任之。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既然周遭人都如此不堪,为何你要为了他们的眼光和议论放弃了自己的真爱?你放浪的外表下是如此淳厚善良的心,为何面对世俗的丑恶和现实的无理,你不能挺起脊梁,义正严辞一些?你为何宁愿受黑暗社会的蒙蔽,认定自己是污秽不堪不可救药的,为何心甘情愿做封建门弟等级观念的牺牲品呢?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阿芒*杜瓦,你这个懦夫!我不禁也要为你叹声“可怜”,因为你生来的身份带给你的遭遇,但更因为你寻到自己的幸福,却没有用坚定的信心和勇气去牢牢把握!
玛格丽特正如她所爱的茶花,既顽强坚韧有脆弱无助。她可以在满身负债时断然拒绝瓦尔维勒以存款生息为诱的求婚;可是爱人诋毁她的一句话,却又可以彻底将她击溃。
可是你从未想过这些,阿芒!我敢说你没有。否则,你不会因为争风吃醋而对她恶言相加,即便后来道了歉,可是伤口将难以愈合;你也不会鲁莽驳斥她求助别人来实现梦想的小小要求——这又折损的了你什么?无非是一点虚荣的自尊,在爱情面前无谓有无的傲气罢了;你更不会因为她一封身不由己的断交来信,和几句不得已的话,就轻信她是别人心目中的荡妇啊!难道你没有看见她受你辱骂后那种欲言强止的神情,被你漠视后那种哀婉冤屈的眼神?
你也是可怜的。这种可怜建筑在你的懦弱上;而你的懦弱,又建立在这个腐朽不堪的饿社会赋予人们的扭曲的伦理、价值观念上。是的,尽管你曾拼尽气力要冲破这些阻碍,但一个人的呐喊,在一千、一万个人的唏嘘揶揄声中是那么渺小。你终究敌不过这个畸形的社会形态——况且在这样的社会中成长起来,自己本身就注定不可避免地带有这种畸变。所以,你对玛格丽特的爱是深切真挚的,却又无法不是浅薄浮躁的。
如果说玛格丽特是冬季饱受风霜,奄奄一息的茶花,那么阿芒就是她久违的和熙春光。这束生命的阳光穿破一路雨雪要为她倾泻,却最终钻不透那层厚重的乌云,只能与她隔世相望。而茶花也在渺茫的希望和凛冽的寒风中逐渐枯败、死去。
我再次仰望窗外的雨和灰白的天,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愿这匆忙的世间,能随人的吐纳尽卸虚伪功利,不再重演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