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扶起老旧脱漆斑驳的黄木窗,干燥乏味的空气里是记忆中的味道。
——题记
有一个阴天散开了,有一篇树叶掉落了,有一座秋天崩塌了,有一个小孩迷路了;然后,旧都的花盛开了,有个你出现了,岁月就把故事讲给你听了。
午后的阳光总是把黄桷树也拉得斜斜的,长长的,透过镂空的木窗,被分割成碎碎的光影,落在桌上,交汇出一方一方民谣的片段:“芒溪河涌斯江水交汇于此地,孕育着古今五通儿女,丁佑君的精神永驻心底,在菩提山上俯瞰五通的美景,似人间仙境……”
青灰色的墙壁浸透了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将无数光阴凝聚。小镇五通浪费着来自八分钟前的温暖,一路是昏默的夏日暮色,焦躁而凄迷的蝉鸣,和苍穹浸透那些溽热而疲倦的暗红色云霞。车轮碾过滚烫地面蒸腾起来的灰尘,混合着荔枝汽水峨眉雪的甜香。
山水之间,是我们世代居住的青瓦白墙。家家户户,修的不齐,没关系。黄桷树下青石做的大水缸也不养鱼,是一个个绵绵的小雨日所攒起。藤椅上坐着老太公,眯着双眼拱着手,悠悠地打着瞌睡,被绘在了故乡里。晴天的日子,家家门前都晒被晒衣,晒写陈年旧东西。我们在这些深长的年月里窜来窜去,好想翻出些回忆,可翻着翻着,故乡便失去了光影。
年轻人背上包离开了,推土机也来了,他们都张着血盆大口将以往的光阴吞噬。河那一畔飘来蒲公英,它是何时存在于此地?或许祖父母也曾在河中将一捧水掬起,仰头便喝了下去,连同记忆一起开心。夏天依旧很长,故里不似当年模样。
暮色四合的时候,一只青蛙在草丛间跳跃,我仿佛看见大地睒着眼睛。晚风路过陶坛吹散了米酒香,古井晕开小时候的模样,那蜻蜓,原来它忘记了归家分方向。参天的黄桷树并不忧伤,它还是童年的映像,少年人向它诉说着心事彷徨。巨大的月亮,将白天蒸发起来的盼望照在每个游子心上,所以桌上的来信变得真实而迷茫,光线与木纹一起行走生长,世界也变得悠长,花朵围拢的木房子被光线照亮,身后是爬满野蔷薇的半壁墙。
当我贫穷、衰老、步履蹒跚,对故都的渴望是对一杯牛奶的欲望,唤起我单纯的、不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