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从前哈里发鄂迈尔·本·汉塔补执政期间,有一天,正当他跟一帮见广学富的谋臣在一起替庶民排难解纷、审理讼案的时候,突然有两个英俊有为的小伙子,抓着一个衣冠整洁、相貌不凡的青年的衣领,直闯进公堂来起诉。鄂迈尔看三个青年一眼,吩咐两个原告撒手,并唤他们一起走到他身边,然后指着被告的青年对原告说:“你俩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
“我俩是同胞兄弟,向来循规蹈矩,做事从不逾理。家父已年满花甲,为人正直,历来生财有道,治家有方,在乡一党一中颇有声誉,向为众人尊敬、一爱一戴。他把我们从小抚养成一人,又给我们谋求无量幸福。今天他老人家往果园里散步、消遣,摘成熟的果实,可是竟被这个青年无故杀死。家父无辜受害,死于非命,这个青年不务正业,杀人犯罪,因此我们前来伸冤,恳求哈里发主持公道,按法律规定,给杀人犯判处应得的惩罚。”
青年人听了人们的夸赞,慨然说道:“死期降临的时候,谁都无法逃避,这个道理,难道你们都不相信?我之所以按期归案,实践诺言,目的在于不让人说:‘人世间已不存在信义。’”
鄂迈尔当面征求艾彼·臧尔的意见,说道:“艾彼·臧尔,你听见了吗?你担保这个青年人按期归案吧。”
鄂迈尔听了青年的请求,低头沉思默想一会,然后环顾左右的人,问道:“谁能担保他按期归案而不逃避罪责呢?”
鄂迈尔听了原告的控诉,愕然看被告一眼,说道:“这两个青年的诉讼你都听见了,你怎么回答呢?”
鄂迈尔同意艾彼·臧尔担保,即时放犯罪的青年回家料理善后。
被告的青年非常镇静,毫无畏一色一,微笑着祝福、颂扬哈里发几句,然后从容说道:“指安拉起誓,众穆民的领袖啊!我听清楚他俩的控诉了。他俩的控告并非虚构,他俩所说的都是事实。总之,生前注定了的事一定是要实现的。不过我想趁此机会谈谈自己的身世、际遇,让哈里发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我本来是最高尚的阿拉伯人的后裔,土生土长在乡村里。只因连年干旱,无法生存下去,我才带着钱财和家眷,东奔西走,经过漫长的里程,最后逃荒到此地。今天我赶着非常珍贵的一一群一骆驼从果园附近路过。那驼一群一中有匹纯种的公驼,生得非常雄壮,在驼一群一中俨然是戴着王冠的一位国王。因为它善于传种,所以我一爱一它如命。不幸那匹公驼闯进一座果园里,待我赶去牵它的时候,只见园中出现一个老人,右手握着一个石头,猛狮般怒气冲冲地跑到公驼面前,把手中的石头猛烈一掷,一下子把公驼给砸死。我亲眼见心一爱一的公驼被人打死,心里顿时燃起愤怒的火焰,情不自禁地捡起打死公驼的那个石头,向老人还击,造成了致他死命的原因,他终于被他用来砸死公驼的那个石头打死。他断气时狂叫一声,吓得我拔脚逃跑,可是这两个青年跑得更快。他俩跟踪追赶,一会就逮住我,这才把我带进公堂来起诉的。”
由于被告青年为人忠实、守信,终于获得原告的原宥,于是哈里发鄂迈尔以宣布免罪释放犯罪青年,向在坐的人报喜,作为最后判决。此外他还当众称赞艾彼·臧尔见义勇为的人道一精一神,并夸奖两个原告青年舍己为人、以德报怨的决心和善举,表示钦佩、感激,吟道:
谁做慈善的事情,
谁准会得到同样报酬。
功德在人神之间长存,
天长地久永不磨灭。
犯罪的青年举目看了跟哈里发坐在一起的官员们一眼,从容指着艾彼·臧尔说:“请这位担保吧。”
在被告的信义行为和保人艾彼·臧尔的人道一精一神感召下,两个原告慨然放弃报复念头,说道:“众穆民的领袖啊!鉴于这个青年为人忠实、守信,能化悲哀为喜愉,我们情愿捐献家父的生命,不向他讨血债了。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在于不让人说:‘人世间已经不存在恩惠。’”
哈里发的决心,使得堂上的气氛显得越发紧张、严肃,显然艾彼·臧尔要受累,因而人们唉声叹气,都洒下同情的眼泪。在坐中的官吏自告奋勇,一群一起斡旋,劝原告接受赎金了案,可是两原告固执己见,一定要以命偿命。人们大失所望,正感到惊惶失措的时候,被告的青年突然赶到公堂上,喜笑颜开,汗流满面地站在哈里发面前,毕恭毕敬地请安、祝福一番,然后说:“我已经把那个孤儿送往他舅父家,讲明他的遭遇,并指埋金银的地方给他们看。一切交代清楚之后,我才象自一由民那样实践约言,趁老热天气赶来投案请罪哩。”
人们都钦佩青年的忠诚老实一性一格和视死如归的勇敢一精一神,有人当面夸赞道:“你多么善良、守信呀!”
三天限期届满,鄂迈尔按时升堂执法,他的属僚象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气氛非常严肃。接着原告和保人艾彼·臧尔也陆续到场,只是被告杳无音信。这时候,两个原告急不可待,提出质问:“艾彼·臧尔,凶手哪儿去了?你是打算怎样叫逃犯归案的?老实说,非把犯人拿来抵罪,我们是不离开这个地方的。”
“是,众穆民的领袖啊!我担保他三天后归案好了。”
“指安拉起誓!”鄂迈尔说,“要是那个青年果不归案,我只能按教法从事,一定判艾彼·臧尔死罪。”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凡是根据法律判决的处分,我全都领受。”犯罪的青年怡然接受哈里发的判决。“不过我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堂兄弟。他父亲临终时,把许多金银交给我替他保存。这桩事有安拉作证。当时老人家谆谆嘱咐我:‘这是你的弟弟,我死后劳你多费神,把他抚养成一人。’我接受他的委托,把他遗留下来的金银埋在地里,不曾让任何人知道这桩事情的底细。假若陛下立刻处我死刑,这就形成遗失那份遗产的原因,将来总清算之日,那个孤儿会在安拉面前控告你。因此恳求陛下宽限我三天,让我回去处理一下孩子的善后,然后我会规规矩矩地转来受刑。我言行一致,愿请人保证。”
“到了最后限期,如果那个青年仍不到场,我当尽保人之责,拿我偿命好了。”
“你已经承认你所犯的罪过了。杀人者偿命,这是法律规定的,无可赦免。但愿当初不发生这桩不幸事件,那该是多好啊!”
“众穆民的领袖啊”艾彼·臧尔若有所感地说,“指安拉起誓,我跟这个青年素昧生平,也不知他是何许人氏,可我居然做了他的保人,只因那天在大庭广众中,他指定我做他的保人,我碍于情面,不便拒绝,免得他陷于绝境。再说答应别人的要求,并不是过失,所以我冒着生命危险,慨然做他的保人,目的在于不叫人说:‘人道已经同人类绝迹。’”
于是他提议由国库中提一笔款偿命,以此征求两个原告青年的同意。可是两弟兄断然拒绝,说道:“为看重慈祥、清高的安拉之情面,我们才宽恕他呢。心怀这种意向的人,他的恩惠是不会招致责难与祸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