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从前阿补顿拉·本·麦尔麦鲁·盖义斯叙述他的经历时说:有一年我去麦加朝觐。朝觐毕,前往麦地那参拜先知*的圣陵。某天夜里,我坐在圣陵和宣讲台之间的花坛前,突然传来一股如泣如诉的吟诵声。我侧耳细听,清楚地听见有人哀吟道:
莫不是酸枣树上那只唱鸽的哀啼
触一动你的心弦,
致使你发出满腔的情愁?
或者是蓦然想到意中人的倩影,
顿时产生疑惧心情,
你才如此徬徨、迷一离?
漫无止境的黑夜哟!
你叫病染沉疴的人遭受失眠的酷刑,
他正在毫无耐一性一地控诉一爱一情。
你还叫热中于谈情说一爱一者整夜辗转难眠,
那一爱一情的火焰象炽烈的炭火燃一烧他的心。
月亮可以证明我是情场中的一员,
呈现出月一色一般信守不渝的忠诚心情。
当初我却不知此身已涉足于情场之列,
直经受了一爱一情的折腾我仍然不辨个中真情。
我不知道这哀吟声是从哪儿传来的,正感觉迷惘、发愣的时候,接着又听见吟诵声继续吟道:
在伸手不见掌的黑夜里,
莫非兰娅的幻影使你伤心、悲泣?
莫不是一爱一情惯于使你熬夜、失眠?
你的惊魂是否经常受到幻影干扰、袭击?
我向漫长的黑夜哀求、呼吁,
它跟波涛汹涌的海洋毫无区别:
“黑夜啊!
你叫求一爱一者堕入漫无边际的迷途,
除非晨熹降临,
他永久得不到救援。”
它回道:
“你别怨我漫长、讨厌!
其实是一爱一情使你恍惚、迷一离。”
眼看这种悲惨、可怜相,我劝他说:“尔特白图我的好侄子,你气息奄奄,生命朝不保夕,你赶快祷告,作最后一次忏悔吧。”
我看他不肯抛弃追求念头,便对他说:“尔特白图,此次我带来不少金钱,愿意用来帮助别人。指安拉起誓,我一定要为你花这笔钱,使你达到最终目的。现在让咱们去找辅士们的后裔想办法吧。”
我派一批人去麦地那,取来我担保所应付出的全部聘礼,并杀牛宰羊,大宴宾客,整热闹了四十天,埃陀律辅才欣然对我们说:“现在你们可以带走你们的新一娘一子了。”
我无话可说,跟他坐在一起,直至天明,才提议说:“咱们上*去吧。”于是我和他一起去到寺中,做完礼拜,刚坐下,便见那一群一妇女姗姗走到我们面前,可是尔特白图钟情的那个女郎已不在她们队中。接着她们中有人对他说:“尔特白图,向你求一爱一的人,你对她有何想法?”
我怀着好奇心,沿着吟诵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刚听完最末一句,便已来到吟诵者面前。一看,原来是个腮帮子还没生一毛一的、非常年轻的漂亮小伙子。他的腮颊被泪水侵蚀,显出两条痕迹。我跟他打招呼说:“祝你幸福,小伙子!”
我带尔特白图去到辅士们的后裔聚集的地方,向他们致意、问好,受到热情的接待。彼此寒暄之后,我对他们说:“请问各位,你们对尔特白图和他父亲哈巴补的观感如何?”
我和尔特白图离开麦地那,骑着骆驼跟他们同路成行,一直旅行到白尼·一色一里姆人的部落。埃陀律辅·一色一勒密听到我们的消息,亲身跑出来迎接我们。一见面他便祝福我们说:“高贵的人们!愿你们长寿。”
我们让新一娘一子兰娅坐在驼轿中,带着她父亲陪嫁她的三十驮妆奁,告别埃陀律辅和塞漠瓦的父老兄弟,然后动身起程。在归途中,我们继续跋涉,再走一天路程,便可平安到达麦地那,却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发生抢劫事件。一伙强盗突然策马冲了出来,拦路抢劫我们。我认为那伙强盗是白尼·一色一里姆人。尔特白图奋勇抵抗,杀死几个匪徒,但不幸他被匪徒刺伤,翻身坠马。正当危急存亡之时,幸亏当地的土著前来救援,撵走强盗,才解了我们的围,可是尔特白图已气绝身死。我们喊着他的名字同声痛哭,兰娅闻声跳下驼轿,扑在尔特白图身上,嚎啕痛哭,凄然吟道:
我显然是*而忍受一切,
其实我不过耐心说服灵魂,
期望它和你百年聚首。
如果我的灵魂够得上公正,
它必然勇往直前,捷足先登,
争取先你而自我牺牲。
俾你我长逝之余,
让友谊、灵魂间的默契留下遗迹。
我们就地挖了一座坟,把尔特白图和兰娅的一尸一体装殓、合埋在一起,然后动身起程,垂头丧气地转回故乡。
我从旁向她们打听那个女郎的姓名。她们说。“她叫兰娅,是埃陀律辅·一色一勒密的女儿。”
尔特白图听了女郎的名字,抬头仰视天空,怅然吟道:
我的朋友兰娅黎明动身起程,
旅行队的骆驼载她返回塞漠瓦故园。
朋友!我为你哭得声嘶力竭、无泪可挥,
请问:谁有泪水可以借给我一些?
她吟罢,一抽一抽一噎噎地喘了一口长气,便瞑目长逝。
奴婢们遵循命令,有的铺丝毯、摆靠枕,有的杀牛宰羊,一时忙得不可开交。我对埃陀律辅说:“除非你先满足我们的要求,否则,我们是不轻易吃你的饮食的。”
埃陀律辅踉踉跄跄地奔到席间,对我们说:“小女同意了,不过她要你们付出与她身价同样的聘金。请问你们中谁主持此事?”
他说罢,狂叫一声,一下子跌倒,昏迷不省人事。一会儿,他慢慢苏醒过来,脸上好象涂上一层黄蜡,凄然吟道:
我用心眼从老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你,
你是否同样把我映在心里?
我的心一直为你而悲戚,眼睛经常为你而流泪,
我的灵魂始终伴随着你,口头不断地提念你。
不同你在一起我无法尝到生活的滋味,
即使此身住在永久不变的乐园里。
“那请给她预备一千只赤金手镯、五千块赫者尔①银币、一百套一毛一布丝绸衣服和五皮袋龙涎香吧。”埃陀律辅提出聘礼的数量和种类。
①“赫者尔”是地名,即在赫者尔铸造的银元。
“这个叫尔特白图的青年,我听人说过他。他算是实践诺言而知道寻求的门路了。”
“竭诚欢迎贵宾光临。”他说着即时喝令婢仆:“奴婢们,快来准备饮食款待客人吧。”
“祝你平安、康健。”我祝愿他,“我们作你的客人来了。”
“爸爸,我看你老人家怒形于一色一,这是什么缘故?”兰娅问她父亲生气的原因。
“有一伙辅士家属到我家来,要向你求婚。”
“替一个叫尔特白图的年轻人。”
“抛弃追求念头,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情!若达不到目的,我永不甘休。”
“我是阿补顿拉·本·麦尔麦鲁·盖义斯。”
“我同意。”他满口应诺。
“我发誓,绝对不让你跟他结婚。你跟他之间的交谈,我都听说了。”
“我们替尔特白图·本·哈巴补前来向你的千金小一姐求婚。”
“我。”我指着自己回答他。
“怎样拒绝呢?”
“弟兄们,婚姻应由小女本人自主,我这就进去通知她。”埃陀律辅起身离席,怒气冲冲地去到兰娅房一中。
“尔特白图因一爱一情而碰到困难、不幸,恳求你们伸出援助之手,同我们一起上塞漠瓦去一趟吧。”
“她的情况如何?”尔特白图打听女郎的消息。
“她父亲把她带回她的故乡塞漠瓦去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们欣然接受我的要求。
“向他们索取过多的聘金,他们便知难而退了。”
“刚才我坐在花坛前,本来是很安静的,可是被你的哀吟把我给惊扰了。你到底需要什么呢?我愿全力以赴地帮助你,即使牺牲一性一命也在所不辞。”
“你请坐吧!”他让我坐下,接着说:“我叫尔特白图·本·哈巴补。先祖父赭姆和原是先知*的辅士。清晨我上艾哈佐补大寺去,做完礼拜,然后坐下来静静地祈祷。当时有一一群一月儿般的姑一娘一姗姗走进寺来,打我面前经过。其中有个姑一娘一,生得格外苗条美丽。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尔特白图,你对向你求一爱一的人作何答复?’她问罢,撇下我,扬长而去。
“你的办法多么好啊!”埃陀律辅决心采用女儿的办法。
“你有什么事吗?”
“你提出的聘礼,我们愿如数奉上。可你本人同意不同意呢?”我试探他的意见。
“你听说什么呢?我向你起誓,对辅士家属不可粗一暴、无理,只宜婉言拒绝他们。”
“你们的要求是什么?”
“但愿你也幸福!请问你是谁?”他回问我。
“他们父子是正人君子,出自阿拉伯的名门贵胄。”
“他们是高尚的领袖人物,先知*曾经替他们祈祷哩。请问他们是替谁求婚来的?”
“从那回之后,我没听到她的消息,也没碰到她的形影,因此我徬徨、迷一离,六神无主地到处流离。”
七年后,我再往麦加朝觐,顺便重游麦地那,暗自说道:“指安拉起誓,我一定要上尔特白图葬身的地方去看一看。”打定主意后,我欣然去到墓地,只见尔特白图的坟前长出一颗茂盛的高树,树枝上挂着红、黄、绿等颜一色一的布条。我向当地的居民打听树名:“这是什么树?”他们说:“是新郎新一娘一树。”
我在尔特白图坟前逗留了一昼夜,然后怅然而归。
这便是我所知关于尔特白图生前死后的事迹,愿安拉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