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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购买克拉格头的人相当多,但史谷堤却不肯卖。
“想用钱来买这东西,别做梦!”
每一次,当有人向他出价购买克拉格的头时,他总是一口回绝。
他走进街上一家标本行,委托老板为他将克拉格的头做成标本。那老板比平常更加卖力地从事这项工作。标本完成以后,史谷堤拿着它,走了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回到孤寂的小屋中,打开包裹,把克拉格的头挂在墙上光线最好的地方。这个标本实在做得太妙、太成功了!那弯弓形的角跟生前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漂亮的金色双眼也跟从前一样,像正在凝视人一样的闪着亮光。史谷堤看了,眼前又浮现出那天在山脊上,准备开槍射杀克拉格那一瞬间的情形。于是他连忙拿起一块布,罩在克拉格的头上。
从和史谷堤非常熟的人谈话中得知:史谷堤用一块布把克拉格的头罩住,很少主动去揭开它,关于克拉格的一切,他更是只字不提。有一次,有个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是呵,我只有一次看过他揭开那块布,当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关于克拉格的头,史谷堤也只说过这样的话:“那是我的羊角,可是它还 打算向我报复呢!”
过了四年后,他被尊称为“史佬”。从射杀克拉格到那时,他只出外打猎两次,因为自从那次疯狂的猎捕行动之后,他的健康情形已经大不如前了。
后来,他每天用锅淘沙金赚钱,以维持生活。听说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冬天末的某一天,有一位老朋友到小屋去探望他。两人面对面坐了好几个钟头,一交一谈了几句。
老友问他:“打死克拉格的,真的是你吗?”史谷堤点点头。那位老友好像恳求他似的说:“让我看看它好吗?史谷堤。”
“你要看尽管看好了。”
史谷堤这么说着,用手指了指罩着布块的羊头。
老朋友走过去揭开那块布,不觉赞叹不已,说了许多赞美的话。史谷堤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然后转过头来,望一望那个标本。只见克拉格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受到炉火的反射,好像很气愤似的闪着红光。
“你看够了没有?如果看够了,赶快把它罩起来吧!”
老朋友很诧异地说:“哦,史谷堤,你既然对这件事感到不安,为什么不干脆卖掉它?那个纽约人要我向你传话,不管多少钱,他都愿意买。”
“不要再说了,我说不卖就是不卖,我不愿意跟它分离。你想想看,当初我历尽千辛万苦,追踪了那么久才得到它,现在它也以同样的方法,不断地跟踪我,直到向我报了仇为止。四年来,它一直都在向我报复啊!首先,它在那段长长的追逐生涯中打垮了我,使我变成一个孱弱的老头;然后,又使我变成一个半疯子;现在,它好像是在吸取我有限的生命似的,不停地一逼一迫着我、跟踪着我。在这里的不只是它的头,不瞒你说,连那顽固的西风一吹来,我都会听到跟风不一样的另一种声音。有一天,当我面对着那颗头,伏一在桌上时,突然听到它吐出最后气息的那一阵长声。西风带来了这样的呼声,我们已经正面一交一锋了,我们将要竞争到底。是呵,就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
那天晚上,西风夹带着白色的雪花,剧烈地吹刮着,在史谷堤的小屋周围,“咻——咻——”不断地吼着。
如果那是普通的风声,这位老朋友也不会在意的。可是有一两次,它发出很长很长的声音,从门的缝隙中吹了进来,让那门闩“卡哒啪啦”地不断作响,又让那块罩在克拉格头上的布很猛烈地飘荡着。
史谷堤露出害怕的神色,向老友瞒了一眼。用不着他说什么,老友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苍白了。
第二天清晨,雪依旧不停地飘着,老友也告辞离去了。强劲的西风夹带着白茫茫的雪,从早到晚不停地吹刮着,而且越来越猛烈,覆盖在地面上的雪也越来越厚。
到了晚上,风势显得更加强劲,从这个山峰到那个山峰,像生物一样地飞跃过去——那不是空气在飘动,而是像希腊人、印度人所说的,那是创造并且一爱一护万物的有灵魂的东西。
它,像是强有力的天神般,疯狂地袭击而来,又好像是动怒的天使,吹奏着角笛;那角笛声好像胜利者的凯歌,歌词是这样的:
我是自然界的一妈一妈一,
现在让你来尝尝,
风儿,雪一儿,快快来!
一妈一妈一今天发了威。
这首凯歌传遍了四方。各处的山峰仿佛接到一项光荣的召唤而开始行动了。风一吹拂,雪的形状也变了,有时化成一片湖,有时又把这片湖填满了。仿佛真的有一个天使,在暗中奔走指挥,它们堵塞了原来的河道,把水流送到干燥的地带,这是天使带来的恩惠。可是在甘达峰下,厚重的雪块好像负有报复的任务似的打着漩涡,山崩也似的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它们不断地往下奔跑,从山脊到岩棚,又从岩棚到长长的斜面,汹涌奔腾地滑落下去,冲倒了阻碍在前面的森林,又滚落到山崖险要的山坡上。
往下、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像要冲倒一切东西似的,一泻千里地崩落下去。
史谷堤的小屋正好位于那条道路上,房屋连同家具都被打碎了,一瞬间,一切都被毁灭无余。史谷堤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克拉格的西风一妈一妈一,终于来报仇了。
史谷堤小屋附近的平地上布满了从高原滚落下来的岩石。春天移动着缓慢的脚步来了,间断飘落的春雨多多少少冲洗了山崩之后的雪堆,被毁坏的小屋也渐渐露出来。在那*,甘达峰的大角公羊克拉格的头,丝毫也没有受到损伤地躺在那儿,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在那伟大的羊角下,和以前一样发出灿烂的光芒。在那羊头底下,散落着一堆骨头、破烂的布以及灰色的头发。
史谷堤的事情已经被人遗忘了,可是克拉格的头到现在还 很珍贵地被陈列在宫殿的墙上,成了国王最喜一爱一的宝物之一。到这宫里参观的人,都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光荣的甘达峰大角公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