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统,字公绪,会稽郡乌伤县人。他的父亲骆俊,官至丞相,被袁术所暗杀。骆统母亲改嫁,做了华音欠的妾,骆统当时八岁,于是与亲戚一道回到会稽。他的母亲送他,他拜辞母亲上车后,脸朝前不往后望,他母亲哭着跟在车后。赶车的人说:“夫人还在那里。”骆统说:“不想增添母亲的思念,故此不回头看他。”他事奉嫡母甚为恭谨。当时年岁饥荒,乡里及远方来的人大多生活困顿,骆统为了帮助他们而减少自己的饮食。他的姐姐仁爱有德行,守寡无儿回到娘家,看到骆统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多次问他是什么原因。骆统说:“士大夫们连糟糠都不能吃饱,我哪来心思自己个人吃饱?”他的姐姐说:“真是这样,为何不告诉我,而自己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于是她就将自己的粮食给了骆统,又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也认为他很贤德,于是叫人分发施舍,由此名声显扬。孙权以将军身份兼任会稽太守,骆统二十岁,被作乌程相试用,乌程百姓超过万户,都赞叹他能仁惠治理。孙权嘉奖他,召他为功曹,代行骑都尉,并将堂兄孙辅的女儿许给他为妻。骆统致力于补救考查时政,如有什么见闻,他绝不让事情过夜再办。他常劝说孙权尊重接待贤良人士,勤勉探究时弊;飨宴赏赐时,可让大家分别进见,对他们嘘寒问暖,施以亲密情意,启发诱导他们说出心里话,观察他们的志趣,使他们都感恩戴德,怀着报答之心。
孙权接受了他的建议。出朝外任建忠中郎将,带领武射吏三千人。及至凌统去世,他又统领凌统的军队。其时税征徭役繁多,加之瘟疫流行,民户减少,骆统上奏说:“为臣听说君主治理国家,以占据疆土为强富,控制威福为尊贵,发扬德义为荣耀,永垂胤嗣为大福。然而,财物须靠民众生产,强盛依赖民众力量,威权要借民众*,福祚要仗民众殖养,德行要借民众兴盛,仁义要赖民众推行,这六个方面完全具备,然后才能顺应天命、传承福祥,保佑王族巩固国家。《尚书》有言:‘百姓没有国君就不能相互安宁,国君没有百姓就无法开疆辟土。’推而言之,则百姓因君王治理而安定,君王因百姓帮助而立国,这是不可变更的法则。如今强敌尚未消灭,天下尚未安定,三军有无尽的战争,江边有不懈的警备,赋税征调,一向积累苛烦,加之瘟疫造成的死丧祸灾,郡县空虚,田野荒芜。听到所辖城邑的报告,百姓的户口日益减少,又多是残老之人,少有青壮之夫,听到这种情况之后,为臣心中如火焚急。思虑考究其中原因,主要怪于小民不明事理,他们既有安土重迁的习性,且又因先后出外当兵的人,活着的则生活困苦没有温饱,死了则抛尸露骨不能归葬家园,故此他们更加眷恋故土,害怕远行,把出门远行看得与死亡一般可怕。
每次征调劳役,那些贫穷人家负担沉重的人先被派送。稍有财产的人,就出家中钱财来行贿赂,不顾倾家荡产。轻率剽悍之人就逃亡深山险恶之地,与盗匪为伍。百姓困苦虚竭,饥号愁躁,忧愁烦躁就不安心生产,不安心生产则更加招致贫穷,更加贫穷则生活毫无乐趣,故此口腹饿急了,则奸邪之心萌生,而叛逆之众日广。又听说在民间,如果家中生活不能勉强自给的话,生下儿子,大多不去抚养,就连那些屯田兵士,因为贫困也有很多人抛弃孩子。上天送育这些孩子,而作父母者却将他们杀害,既担心这种情况会冒犯天地、撼搅阴阳,又想到陛下开创的国家乃是无尽功业,强邻大敌不是一下子可以歼灭,边疆防守不是个把月可以撤除,而民兵不断减损,后生者不得养育,这不是坚持长久年月,最终取得成功的好情景。国家有百姓,犹如船行水上。水平静则船安稳,水搅动则船不安,百姓虽愚但不可欺骗,虽弱但不可强压。所以圣明君主都重视他们,是因为祸福由他们所决定,故此作君主者要沟通与百姓的信息,以便根据时事民情来制定合宜政策。当今官长居于接近百姓的职位,但他们却以办事周到为能事,向他们所取的超过目前国家的急需,很少有人再能以恩惠来治理,符合陛下上天有覆盖大地般的仁义,布施勤勉体恤民情的仁德。官吏的政务、百姓的习俗,日益颓败,渐至衰微,其势不能再推延过久。治病要赶在病情未恶化之前,除患要赶在祸患未扩延之际。希望陛下能在日理万机的繁忙中抽出一点空闲,留神深思,补救不足,深谋远虑,抚育剩余之民,增添人财之用,使国家事业与三光(日、月、星)同辉,与天地等齐。为臣骆统这个大愿能够实现,也足以死而不朽了。”孙权深受感动,对他的意见特别重视。骆统因跟随陆逊击败蜀军于宜都,故升为偏将军。
黄武初年(222),曹仁进攻濡须,另派部将常雕等攻袭中洲,骆统与严圭共同抵抗并将其击败。骆统被封爵新阳亭侯,后为濡须督。他多次陈述有益时政的见解,前后上奏书数十次,所说的情况和建议都很有道理,因文字太多故不予记载。其中尤其是他估计招募的措施在民间助长邪恶败坏风俗,容易使百姓产生叛离之心,应当急切绝止,孙权与他反复辩证,最后还是按骆统的意见处置。
黄武七年(228),骆统三十六岁时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