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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晚饭的男人

来源: 作文大全2022-03-19 18:13:06
导读:来吃晚饭的男人屈洛特太太带基里去的那个房间差不多只有纳温斯家的旅行汽车一样大小。窄窄的一张床就占满了一大半空间。就像基里那样皮包骨头的孩子,要想抽出床对面柜子里...

来吃晚饭的男人

屈洛特太太带基里去的那个房间差不多只有纳温斯 家的旅行汽车一样大小。窄窄的一张床就占满了一大半空间。就像基里那样皮包骨头的孩子,要想抽出床对面柜子里的抽屉,也只能跪在床上才行。屈洛特太太甚至想都别想进得来,她只是站在门口,笑着摇摆着身子,因为爬楼梯的缘故,她的呼吸十分短促。

“为什么你不把你那些东西就放在柜子里,马上安顿好?放好了,你要是乐意的话,可以到楼下来跟威廉姆·欧内斯 特一起看看电视,或者趁我准备晚饭的时候,来跟我说说话。”

基里想,她笑起来多么可怕。她甚至牙齿都不全。基里把她的提包丢在床上,在它旁边坐了下来,用她的脚趾踢着柜子的抽屉。

“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的话,宝贝,就告诉屈洛特一声,好吗?”

基里伸一下脖子,算是点头。她所要的只是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儿。从里面的房子里传来的声音,她听得出来那是《芝麻街》的主题歌。她的头一个任务就是要改善那个小家伙的电视品味。那是确定无疑的。

“一切都会好的,宝贝。我知道老是转来转去难为了你。”

“我喜欢转来转去,”基里猛一下拉开顶上的抽屉,它差一点掉下来,砸在她的头上,“老呆在一个地方没劲。”

“是吗?”那个大块头女人开始转身,接着又犹豫了,“嗯.我说——”

基里从床上滑下来,把她的左手放在门球上,还 把她的右手贴在屁股上。

屈洛特太太看了看放在门球上的手:“我说,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听见没有?”

基里在她身后“砰”一下把门关上了。老天爷!听那女人说话就像是舔盒子上融化了的冰淇淋。她用手指头试试柜子顶上的灰尘,接着就站在床上用很草的草体写了几个大字:“加拉屈里尔·霍布金斯 女士”。她细细地看了看她写下的那些可爱的字母,看了一会儿,这才张开手掌“啪”一下拍在那几个字的当中,把它们全都擦掉。

纳温斯 家的房子很宽敞,白得没有一点灰尘。在他们住的那个开发区里,别的房子也都这样宽敞,也都这样白得没有一点灰尘。那个地方远远近近就出她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宝贝。好吧,如今好莱坞花园又没有一点缺点了。他们摆脱了她。她也摆脱了他们,那伙人全是又酸又臭的家伙。

基里的提包里只有很少的几件东西,可是基里总觉得整理这点点东西也是浪费时间。她从来就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期呆下去,值得她去操那份心。不过收拾东西好歹也能消磨一些时间。柜子的顶上有两个小抽屉,下面有四个大抽屉。她把内衣放在一个小抽屉里,把衬衫和牛仔裤放在一个大抽屉里,然后捡起放在提包底下的照片。

镜框里、塑料的袋子下面有一双女人的棕色眼睛,跟往常一样,在朝她微笑。那光亮的黑头发像波浪一样软软地垂下来,纹丝不乱。她看着她,就像是看一些电视剧里的影星一样,不过她不是影星。瞧,她在右上角上写着:“给我美丽的加拉屈里尔,我永远爱你。”那是她写给我的,基里每回看这张照片的时候,总是对自己这么说,只写给我一个人。她把镜框翻过来。它还 在那里,那根小小的带子,上面写着名字:“考托内·露丝福特,霍布金斯 ”。

当她把照片又翻过来时,她用一只手把她那淡黄色的头发抚了抚。甚至她母亲的那副牙齿都是那么好看。人家不是说女儿总是像母亲吗?“母亲”这一个字眼儿在她心里激起了什么东西?她知道那是个危险的信号。她突然把照片朝T恤衫底下一塞,“砰”一下关上了抽屉。现在不是像热果冻一样化成一摊的时候,她下了楼。

“你来啦,宝贝。”屈洛特在水槽那儿转过身来招呼她,“给我帮帮手做做沙拉怎么样?”

“不。”

“噢。”

“你就给基里记上一笔吧。”

“那好吧,”——屈洛特把她的重心移到左脚上,眼睛一直看着她正在削的胡萝卜,“威廉姆正在起居室里看《芝麻街》。”

“我的上帝,你一定以为我精神有病什么的。”

“精神有病?”屈洛特走到厨房的桌子那里,在一块小圆板上切起胡萝卜来。

“笨头笨脑,傻里傻气。”

“从没有过这种念头。”

“真是见鬼,那你为什么以为我智力迟钝,要去看这种傻里傻气的节目?”

“你给我听着,基里·霍布金斯 。有一件事情我们最好今天晚上就说说清楚。我不许你去取笑那个男孩。”

“我并没有取笑那个男孩啊。”那个女人在说些什么,她提都没有提到那个男孩。

“就因为某些人并不怎么像你那样聪明,你就以为有权利去看不起别人?”

“我在看不起谁啊?”

“你刚才说,”——那个胖女人声音在提高,同时她手中的刀子用力地朝胡萝卜剁去——“你刚才说威廉姆,”——她的声音低下来成了咬耳朵的说话——“智力迟钝。”

“我没有。我甚至不认识那个愚蠢的孩子。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屈洛特的眼睛还 在冒火,不过她的声音和她的手已经得到了控制。“他在这个世界上日子很不好过,不过他现在跟屈洛特住在一起,只要上帝把他留在这幢房子里,这个世界上谁也休想伤害他。说什么也不行。”

“我的上帝啊。刚才我只是想说——”

“还 有一件事情。在这幢房子里,我们不能无缘无故提到上帝的名字。”

基里举起双手算是投降。 “好吧,好吧。你别往心里去。”她朝门口走去。

“晚饭就要好了,你到隔壁去把伦道夫先生带来怎么样?他晚上在这里吃饭。”

那个“不”字刚要从基里的嘴里冒出来,她看了屈洛特的眼睛一眼,决定把斗争的力气省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哪幢房子?”

“右边那幢灰色的房子。”她把手中的刀子朝山那边胡乱一挥,“你就在门上敲敲。要是你敲得好,敲得响,他会听到你的。最好穿上你的夹克衫,外面冷。”

最后一句基里不去理会。她奔出门去,穿过尖桩的大门,到了隔壁那幢房子的前廊上。才十月份,天就冷得很了。伦道夫先生的房子甚至比屈洛特家的更小更邋遢一些。她敲了好几次门。

门突然朝里边摇开了,出现了一个冷得缩头缩脑的小个子男人。他那棕色的皱皱巴巴的脸上,一双白得古怪的眼睛盯着她看。

基里看了他一眼,就拼命地奔回屈洛特的厨房里去了。

“怎么回事?伦道夫先生呢?”

“我不知道。他出去了。他不在那儿。”

“你说他不在那儿是什么意思?”屈洛特在她的围裙上揩起手来,一边朝门边走去。

“他出去了。有一个怪怪的小个儿黑人,眼睛白白的,是他来开的门。”

“基里!那就是伦道夫先生。他什么也看不见。你回去搀着他,要不他会跌跤的。”

基里转身就走。“这种人我活那么大还 碰也没有碰过呢。”

“哦,那现在碰到也不迟啊,是不是?”屈洛特很急促地说,“当然,要是你对付不了,我总还 能派威廉姆·欧内斯 特去。”

“我对付得了。你就别替我操心啦。”

“你可能已经弄得伦道夫先生莫名其妙,这会儿正不知怎么才好呢。”

“嗯,你该给我提个醒才是。”

“提醒你?”屈洛特把一把勺子“砰”一下放在桌子上,“我该提醒提醒可怜的伦道夫先生才是。你要我派威廉姆·欧内斯 特去吗?”

“我说过我对付得了。我的上帝啊!”这回屈洛特的勺子像苍蝇拍一样高高举了起来, “好吧!算我没有说。见鬼,一个人在这儿连随便说说话都不行。”

“一个像你那么机灵的人,总能想出一些规规矩矩的字眼儿来吧,别一张嘴就是赌咒发誓。”那把勺子又回到沙拉中搅了起来,“得,你要去的话,就快去。”

那个小个子的黑人还 站在门口。“是威廉姆·欧内斯 特吗?”基里登上台阶时,他很温和地叫道。

“不,”她很不客气地说,“是我。”

“唔。”他笑得很开心,只是他的眼睛看上去没有动,“那你一定是那个新来的小姑娘。”他伸出右手来,“欢迎你,欢迎。”

基里小心翼翼接住他的臂弯,而不是他的手。“屈洛特让我来带你去吃晚饭。”

“哦,谢谢你,谢谢你,”他伸手到后面去,摸索了一阵儿,找到了门球,带上门。“今天晚上好像很冷,是不是?”

“对。”

这时她能想到的只是爱里丝小姐。好,就算她在纳温斯 家不那么乖,她也没有做什么值得这样整她的事。一幢房子让一个胖得不得了,脑子又笨的宗教狂掌管,还 带着一个智力迟钝的七岁儿童——呃,他是不是真的迟钝还 说不定,不过那孩子跑来跑去,很有可能脑子总是少了点什么,要不然的话,屈洛特为什么这样小题大做呢?好歹她对付得了那两个人。可是又加进了一个来吃饭的瞎眼黑人,这真是不公平。

或许爱里丝小姐并不知道这些事。有可能屈洛特瞒过了她。

人行道不大平整,伦道夫先生的脚指头碰在一个翘起来的角上,身子朝前一歪。

“留神!”基里想都没有想,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瘦瘦的肩膀,在他还 没有摔倒以前抓住了他。

“谢谢你,谢谢你。”基里松掉了她的胳膊。有那么一会儿,她十分害怕他会抓住她的手,不过他并没有抓。

天哪,爱里丝小姐,你对我做了这一切,你究竟会不会觉得有些对不起我呢?

“我说,屈洛特太太确实告诉过我你的名字,不过我很不好意思说,我有点记不起来。”他拍了拍脑袋,他的头发很短,卷卷的,已经灰白。“我这个脑袋,花花哨哨的东西都能记住,就是一些必要的事情却记不住。”

“基里。”她含含糊糊地说。

“请你原谅,我没有听清。”

“基里·霍布金斯 。”

“哦,想起来了。”他挺费劲地拖着脚步登上屈洛特家前面的台阶。嘻嘻,他为什么不弄根白手杖什么的。“跟你认识我真是太高兴了,基里小姐。我跟所有屈洛特太太的孩子都觉得非常合得来。小威廉姆·欧内斯 特就像是我的孙子一样。所以我敢肯定……”

“小心门!”

“是啊,是啊,谢谢你。”

“伦道夫先生,是你吗?”屈洛特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是我,一点也不错,屈洛特太太,是最最可爱的小护卫带我来的,这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

屈洛特在门道上出现了,两只手放在屁股后面。“这么冷的天,你觉得怎么样?”

“只怕不是最好。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得不扶住我,要不我准会跌一跤。”

“这么说她真的扶你了?”

屈洛特,你瞧,我能对付。

吃饭进行得很顺利。基里饿了,不过她认为最好不要显出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威廉姆·欧内斯 特一声不吭,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只偶然瞥基里一眼。她看得出来,那孩子很怕她。这两个小时以来,那是惟一一件带给她一点真正满意的事情。控制那个孩子,日子长了,也肯定能控制屈洛特。

“我声明,屈洛特太太,”伦道夫先生说,“我天天肚子里这样想,今天的晚饭不可能像昨天的晚饭那样美味可口。不过我告诉你,自从优待我到这里来吃饭以来,这是味道最最好的一顿。”

“伦道夫先生,你的奉承话能让一只貂把貂皮都揭下来给你。”

伦道夫先生发出一阵格格大笑。“这不是什么拍马屁的话,我向你保证,屈洛特太太。威廉姆·欧内斯 特跟基里小姐一定能给我证实这一点。我或许是老了,不过我并没有失去我的味觉,尽管有些人一再强调我已经失去了其他四种感觉。”

他们继续谈着话。伦道夫先生奉承着那个胖女人,而那个胖女人把这份滚烫的牛奶软糖当做冰淇淋圣代,连面上压碎的小核果全都吞了下去。

基里晚上躺在她那张窄窄的床上,胳膊枕在头下面,心里在想,我该怎么办呢?我应该做的就是写信给母亲。考托内·露丝福特·霍布金斯 要是知道他们强迫她的女儿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去,很可能会控告州里的福利机构。

爱里丝小姐(每回基里问她一些考托内的问题,她都会眉头打结)有一次告诉她考托内出生在弗吉尼亚。人人都知道,不是吗,像考托内那样的家庭过去是从来不跟黑人在一起吃饭的。考托内·露丝福特·霍布金斯 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气得发疯,不是吗。很可能屈洛特要对一个未成年人的过失负责而被关进*。爱里丝小姐当然也会被开除。哼!

她肯定会来把我带走,基里这样想。她的母亲一旦知道她那美丽的女儿生活在这样一个垃圾堆里,一定会一分钟也受不了的。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呢?爱里丝小姐决不会承认这一点的。那个社会工作者会对考托内说什么样的谎话,阻止她前来带走基里呢?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基里给自己许了成千上万次愿,她一定要查到考托内·露丝福特·霍布金斯 住在哪儿,写信给她,让她来把她美丽的女儿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