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已随清风去,却留暗香在人间——读《三国演义》有感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诚如林秋离在《曹操》中所言,每一个中国人对三国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古人在赤壁吟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若见公瑾“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今人和着流行乐轻唱“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篇不休”,似睹孟德“独自走下长坂坡,月光太温柔”。
初读三国,读到的是刘备的大仁大义;再读三国,品出的是曹操的雄图伟略;三读三国,看见的是孔明的鞠躬尽瘁......而今,在奔赴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翻开尘封已久的《三国演义》,熟悉的人物与情节再次闯入脑海,似幻灯片一张张闪过,最终却在一个绝代佳人处停止了放映——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世人对她的名字再熟悉不过,她便是貂蝉。
爱迪生就曾说:“最能直接打动心灵的还是美。”世人皆爱貂蝉的美貌,我自是不例外。貂蝉是一个绝世美人,是使明月羞闭的仙女,是“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的在世西子,是让金戈铁马的温侯一见倾心的窈窕淑女。而正如苏联文学大师别林斯基所说,“美都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我爱貂蝉,绝不仅限于她的容颜。
我爱貂蝉的忠义。人们都传唱武圣关羽忠义冠绝天下,却忽视了灯火阑珊处的伊人。司徒王允是貂蝉的义父,对她有养育之恩;眼见着养父为国事忧愁,貂蝉在月下祷告,祈求能为义父分忧,之后更是甘愿献身完成连环计,这便是貂蝉的“义”。董卓祸乱朝纲,普天下之忠臣义士,猛将勇夫不能除之;而不过一介歌伎,无拳无勇的貂蝉却勇敢地站了出来,肩负起除贼大任,实乃“位卑而未敢忘国忧”的粉红英雄,足见貂蝉的“忠”。《三国演义》中,王允说此时的貂蝉“年十七”。十七岁的貂蝉是那样的单纯与美好,她只想为父亲分忧,她只想为天下除害,却不知自己跳入的是怎样灼人的火坑。我们无从得知跳入火坑的貂蝉是否曾感到后悔,是否曾因恐惧而在深夜里哭泣;但罗贯中告诉世人,貂蝉不曾逃离与放弃。这,正是貂蝉的忠义。
我还爱貂蝉的贞节。有人说貂蝉是无情的间谍,有人说她只是利用吕布对她的痴心,还有人斥责她是红颜祸水,甚至杜撰出了“关羽月下斩貂蝉”等骇人听闻的情节,来发泄对这位女子的厌恶。国学大师,历史学家钱穆曾精辟地指出:“将王朝覆灭归咎于一个女人是无知可恨的”。我难以苟同某些人污蔑褒姒*了西周,贵妃倾覆了盛唐的看法,一如我不赞成一些文人墨客泼向貂蝉的污墨秽水。在罗贯中的笔下,在《三国演义》的字里行间,我看见了一个单纯,美好的貂蝉:我看见她原本抚琴曼舞的纤纤玉手接过了汉室除暴的最后希望;我看见她在下邳与奉先十指相扣,发誓与温侯“生则同居,死则同穴,生死不分离”——在貂蝉眼中,这位武力超群的天下第一猛将不过是个天真热血的少年,是她甘愿托付一生的男人;我看见她在曹操惊愕的注视下,微笑着用那把七星宝刀自刎,追随爱人而去......对比同一时代的另一位美人甄宓在乱世面前无力左右自己的命运,空留一曲《洛神赋》这一令世人扼腕的结局,我们或可窥见貂蝉在这女性权利与地位受到压迫的黑暗封建时代,能够坚守对爱情的忠贞,不惜以死殉情,是多么的可歌可泣。在烽火乱世以一介女子之身为祖国效忠,在命运面前倔强而唯美地用生命坚守爱情,这正是貂蝉比美貌更加闪耀的贞节。
而莎翁感叹:“再美好的东西都有逝去的一天”。如昭君最终徒留青冢,西子末了沉入太湖,貂蝉最终化作一缕香魂,随风而息。罗本不愿意写明这位仙子最后的归宿,却给了世人无限的遐想;正史不曾给她一席之地,却更为这位佳人添了几分神秘,多了一种人间留不住的仙气。
貂蝉已随清风去,却留暗香在人间。那位善用花卉作比的屈子,某日若邂逅了貂蝉,不知会用什么香草来比喻她。我写不出屈原那浑然天成的辞藻,但却有幸在《三国演义》中一睹降兮北渚的帝子——这也正是《三国演义》经久不衰的魅力之一:除了尔虞我诈,烽火连天,还有一股人性的纯良与一种出尘不染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