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您欣赏 ：我看人行径不看人文章
因为有这种种假文学，所以我近来不看人文章，只看人的行径。这样把道德与文章混为一谈，似乎不合理。但是此中有个分别。创作的文学，只以文学之高下为标准，但是理论的文学，却要看其人能不能言顾其行。我很看不起阮大钺之为人，但是仍可以喜欢他的燕子笺。这等于说比如我的厨子与人通一奸一，而他做的点心仍然可以很好吃。一人能出一部小说杰作，即使其人无甚足取，我还 是要看。但是在讲理与批评满口道学的文章，就不同其人不足论，则其文不足观。这就是所谓载道文章最大的危险。一人若不先在品格上，修养上下工夫，就会在文章上暴露其卑劣的品一性一，现代文人最好骂政客无廉耻，自己就得有廉耻。前几年福建有地方zheng府勒收烟苗捐，报上文章大家挥毫痛骂烟毒，说鸦片可以亡国灭种，后来一家报馆每月领了七十五元，大家就鸦雀无声。这样鼓吹礼义廉耻是鼓吹不来的。舆论的地位是高于政界，开口骂人亦甚痛快，但是政客一月七十五元就可以把你封嘴，也不见得清高到怎样地步。文人自己鲜廉寡耻，怎么配来讥讽zheng府鲜廉寡耻。你骂政客官僚投机，也得照照自己的脸孔，是不是投机。你骂zheng府贪一污，自己就不要克扣稿费，不要取津贴。将来中国得救，还 是从各人身一体力行自修其身救出来的，你骂官僚植一党一营私，就得看明你自己是不是狐群狗一党一。你骂资本主义，自己应会吃苦，不要势利，做骗子。你骂他人读古书，自己不要教古文，偷看古书。你骂吴稚晖、蔡元培、一胡一适之老朽，你自己也得打算有吴稚晖、蔡元培、一胡一适之的地位。能不能有这样一操一持？你骂袁中郎消沉，你也得自己照照镜子，做个京官，能不能象袁中郎之廉洁自守，兴利除弊。不然天下的人被你骂完了，只剩你一个人，那岂不是很悲观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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