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那些阿美利加人
行走在加里福尼亚的大道上
我行走在中国西部高原的
新辟的公路上
我从那隐蔽在群山的峡谷里的
一个卑微的小村庄里出来
我从那-一陰一-暗的,迷蒙着柴烟的小瓦屋里出来
带着农民的耿直与痛苦的激*情
奔上山去——
让空气与陽光
和展开在山下的如海洋一样的旷野
拂去我的日常的烦琐
和生活的苦恼
也让无边的明朗的天的幅员
以它的毫无阻碍的空阔
松懈我的长久被窒息的心啊……
绵长的公路
沿着山的形体
弯曲地,伏贴地向上伸引
人在山上慢慢地升高
慢慢地和下界远离
行走在大气的环绕里
似乎飘浮在半空
我们疲倦了
可以在一棵古树的根上
坐下休息
听山涧从<bziqmz_001/bz>岩间
奔腾而下
看鹰鹫与雕鸽
呼叫着又飞翔着
在我们的身边……
而背上负着煤袋的骡马队
由衣着褴褛的人们带引着
由倦怠的喝叱和无力的鞭打指挥着
凌一乱地从这里过去
又转进了一个幽僻山峡里去
我们可以随着它们的步伐
揣摹着在那山峡里和衰败的古庙相毗连
有着一排制造着简陋的工业品的房屋
那些载重的卡车啊
带着愉快的隆隆之一声而来
车上的货物颠簸着
那些年轻的人们
朝向我这步行者
扬臂欢呼
在这样的日子
即使他们的振奋
和我的振奋不是来自同一的原由
我的心也在不可抑制地激动啊
更有那些轻捷的汽车
挣着从金属的反射
所投射一出来的日光之翅
陶醉在疾行的速度里
在山脉上
勇敢地飞驰
鼓舞了我的感情与想象
和它们比翼在空中
于是
我的灵魂得到了一次解放
我的肺腑呼吸着新鲜
我的眼瞳为远景而扩大
我的脚因欢忭而跛行在世界上
用坚强的手与沉重的铁锤所劈击
又用爆烈的炸药轰开了岩石
在万丈高的崖壁的边沿
以石块与泥土与水门汀
和成千成万的劳动者的汗
凝固成了万里长的道路
上面是天穹
——一片令人看了要昏眩的蓝色*
下面是大一江一
不止地奔腾着一江一水
无数的乌暗的木船和破烂的布帆
几乎是静止地漂浮在水面上
从这里看去
渺小得只成了一些灰黯的斑点
人行走在高山之上
远离了烦琐与-一陰一-暗的住房
可怜的心,诚朴的心啊
终于从单纯与广阔
重新唤醒了
一个生命的崇高与骄傲——
即使我是一颗蚂蚁
或是一只有坚一硬的翅膀的蚱蜢
在这样的路上爬行或飞翔
也是最幸福的啊……
今天,我穿着草鞋
戴着麦秆编的凉帽
行走在新辟的公路上
我的心因为追踪自一由
而感到无限地愉悦啊
铺呈在我的前面的道路
是多么宽阔!多么平坦!
多么没有羁绊地自如地
向远方伸展——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
它向天的边际蜿蜒地远去
那么豪壮地络住了地面
当我在这里向四周凝望
河流,山丘,道路,村舍
和随处都成了美丽的丛簇的树林
无比调谐地浮现在大气里
竟使我如此明显地感到
我是站在地球的巅顶
1940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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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因为追踪自一由
在中国西部高原,一条新辟的公路沿着高山盘缘而上。诗人徒步行走在公路上,所 见所想,引起了诗人的诗情……
1940年,诗人所写的《公路》一诗,把当时诗人的所见所想,留在了纸上,也留给了当时的读者和以后的读者,使人们能够清晰地了解到当时诗人的心情。
诗人行走在公路上,心情是愉快的,激动的。诗人在诗中并不掩饰,相反,却是直率地敞亮地奔泻而出。情绪是那么激越,感情是那么炽烈,很明显,诗人是想让读者与自己一起来享受这种欢一悦。
诗人在诗中说:
“我的灵魂得到了一次解放/我的肺腑呼吸着新鲜/我的眼瞳为远景而扩大/我的脚因欢忭而跛行在世界上”
诗人的欢一悦可以说是满心的了,灵魂,肺腑,眼睛,脚,都感到了欢一悦。
诗人行走在公路上,为什么这样欢一悦?诗人也清楚地告诉了读者。因为,诗人是从“一个卑微的小村庄里出来”,“从那-一陰一-暗的,迷蒙着柴烟的小瓦屋里出来” 的。
“人行走在高山之上/远离了烦琐与-一陰一-暗的住房/可怜的心,诚朴的心啊/终于从单纯与广阔/重新唤醒了/一个生命的崇高与骄傲——/即使我是一颗蚂蚁/或是一只有坚一硬的翅膀的蚱蜢/在这样的路上爬行或飞翔/也是最幸福的啊……”
诗人还 十分明确地说道:
“我的心因为追踪自一由/而感到无限地愉悦啊”
这两行诗,可以说是这首诗的中心所在。诗人一直向往自一由,追踪自一由,来到这山高天阔的公路上,诗人感到了一种解放了的愉悦。
“让空气与陽光/和展开在山下的如海洋一样的旷野/拂去我的日常的烦琐/和生活的烦恼/也让无边的明朗的天的幅员/以它的毫无阻碍的空阔/松懈我的长久被窒息的心啊……”
诗人在这首诗中,为了表达自己抑止不住的愉悦心情,采用了写景与抒情相结合的方式,极好地使诗人的心情得到流泻。诗人在描绘公路上的所见时,写得生动一逼一真。写公路的走向,写山涧的奔腾,写鹰鹫与雕鸽的飞翔,写骡马队的行进,写汽车的奔驰,又写山下的景色*……都使人如临其境。诗人的描绘本领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这些场景描写,与直抒胸臆在诗中一交一织起来,组成了一幅恢宏的图画,使炽烈的情感有了依托,又使直抒胸臆的语言避免了枯燥。相反,炽烈的情感,又使场景描写避免了呆板,在一逼一真的画图中,也涌动着浓郁的情感。
在诗歌创作中,常常有这样的情况:触景生情。这首诗,就清晰地呈现出这一创作动一态。这首诗,写得情景一交一融,反映了诗人的状景抒情的高明。
人们常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诗的很高境界。《公路》这首诗,可以说达到了这样的境界。景使诗人生了情,情又使景生辉,情景在这首诗里真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了。
(郭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