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想要一个国王】
那种老百姓当家的统治,
青蛙们感到很不满意。
它们觉得,没有当官的,*自在生活,
对它们绝对不是好事。
为了消除这种优虑,
它们就去请求诸神派一个国王,
虽然天神不乐意理睬各种胡言乱语。
但是这一回宙斯却听从它们的求告:
就给它们一个国王。于是国王轰的一声自天而降。
国王沉重地撞在王国之上,
泥泞沼地王国发生了震荡,
蛙群由于恐慌,
撒腿四下里奔跑,
谁要是来得及,要逃到多远就多远,
大家躲在角落里偷偷议论国王。
的确,这个国王使它们感到惊奇,
他既不轻浮,又不慌不忙。
举止稳当、说话不多而且端庄。
他的身材高大,腰围粗壮,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神奇的创造!
国王身上只有一件事不好,
这个国王原来是块山杨木。
开头,人们尊奉他高超出群,
臣民中间没有人敢和他接近:
他们都满怀恐惧地看他,而且,
只敢从远处透过菖蒲与苔草偷偷看一眼,
但是世界上从来没有,
百看不厌的奇迹怪事。
因此它们开始摆脱恐惧,
然后它们忠顺地大胆爬过去;
开头它们俯伏在国王面前,
后来,几个胆大的索性侧身坐在国王身边,
甚至试图跟国王平坐平起;
还有几个胆子更大的哩,
甚至把屁股对准国王而坐。
国王出于慈悲对一切都容忍不言。
又过了一些时候,你瞧,谁只要乐意,
它就可以跳到国王身上玩耍。
只有三天大伙就对同这样的国王相处感到烦厌。
青蛙们又提出新的恳求,
要求朱庇特给它们派一个,
享受真正威望的国王来到沼泽王国!
它们的温和的请求得到了接受。
朱庇特给它们的王国派来一只灰鹤。
这个国王不是木头,它完全是另外一种习性:
它不喜欢纵容自己的臣民,
凡是有罪的它都吃掉。而在它的法庭上,
没有任何无罪的青蛙;
因此,在它治下,
只要惩罚,就有它的早点、午饭和晚餐。
于是一种凶年,
降落到沼泽国居民头上,
每天在蛙群中都有大批丧亡。
国王从早到晚在王国之中周游,
它不论见到谁,
马上对它审判,把它一口吞掉,
于是青蛙们的嘎嘎叫声和呻吟比以前更厉害了。
希望朱庇特再一次,
给它们派来新国王,
因为当今的国王把它们当苍蝇一样吃掉,
甚至不让它们露出鼻子,
也不准无忧无虑地嘎嘎喊叫(这是多么可怕)!
不仅如此,它们觉得国王简直比旱灾还吓人。
“为什么你们过去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们这些疯子,”从天上向它们传来声音。
“简直不让我安静?
你们不是在我的耳边唠叨要个国王?
不是给过你们国王?——你们嫌他不吭声。
你们就在你们的沼泽里造起反来,
于是给了你们另一个国王——这一个又嫌太凶。
你们就跟它生活在一起吧,免得你们越来越糟!”
【狮子和豹子】
为了争夺林中的地盘,
狮子与豹子持续交战。
依法解决争执的办法,
不是他们的本性所愿。
他们的信条,胜利即公理,
强暴之徒没有法的观念。
然而仗却不能老打下去。
爪子会变钝,身体会疲倦。
于是,斗士们想起了搞和缓。
停止战争,酝酿谈判条款,
将要签订持久和平协定,
直到下一次再度翻脸。
有关谈判代表的人选,
豹子与狮子磋商了意见。
豹说:“我将派猫作为代表,
猫的外貌不扬,心却和善。
劝你派出尊贵的驴子,
驴子,应该说,最为干练。
你的所有侍从和谋士,
抵不上驴蹄儿的一半。
驴子和猫定能协商妥当,
我们只管信赖协议的条件。”
狮子接受了谈判建议,
派出了代表,授以权力。
那可不是驴子,而是狐狸。
狮子自有他自己的逻辑:
“凡是敌人称赞的人物,
绝不能靠他去办事。”
【官员和哲学家】
一位名流和一位智者
一起闲聊,东拉又西扯。
名流说:
“君能洞悉人们的心底,
恰似熟知一本成册书籍。
以君之博学又多识,
愿君教我一条道理。
我们每创办一项事业
(无论是法庭,还是学术组织),
不学无术之辈马上往里挤,
我们连察觉都来不及。
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我们无法把他们抵制?”
智者回答:
“确实无法抵制。
一个组织犹如一所木房子!”
“木房子?这是什么意思?”
“日前我修造了一所木房子,
我还没有来得及搬进去,
蟑螂却早已在里边繁殖生息!”
【兽国的瘟疫】
瘟疫这最可怕的天灾,自然的恐怖,
在森林里肆虐。众野兽全都吓破胆,
通向地狱之门完全敞开霉,
死亡奔驰在田野、沟壑、高山;
死神的残暴造成的牺牲成千上万,
无情的死神像割草一样把它们刈割,
那些活着的呢?
也都濒临死亡边缘,半死不活勉强拖着脚步。
恐怖使它们完全改变,
同样的野兽,大难临头,不再是从前模样。
狼不再迫害羊,温和得像修道士一样;
狐狸躲进地洞,让鸡享受太平。
它们没心思再想到吃东西。
雄鸽与雌鸽已经分居,
谁也不再提起爱情;
可是没有爱情还有什么欢欣?
面临这种灾祸,狮子召集野兽们开会讨论。
它们一步挨一步拖着走,神志差点迷昏,
它们集合起来,围着兽王蹲下,一声不吭,
跟睛盯住看,抿起了耳朵。
“啊,伙计们!”狮王说,“我们犯下无数罪行,
引起天神大为震怒,
因此,我们当中谁犯的罪最严重,
它就应当自动挺身出来
献给天神作祭品!
说不定,这样做我们就能使天神高兴。
我们信仰上的温良恭顺,
必能使天神的震怒稍稍缓和,
你们中间,我的朋友,谁不知道,
像这样自我牺牲的事例,
历史上不知道发生了多少?
因此,大家赶快静下心来,
让每一个在这儿大声忏悔,
不问它从前有意无意犯下什么罪,
忏悔吧,我的伙伴们!
噢,我得承认,尽管这一点我非常痛心,
我也有不对的时候,
可怜的小羊,凭什么吃它?它完全无辜,
我却放肆地撕开吃了:
有一次一一谁能没有罪过呢?
我把牧人也撕成了碎片;
所以我愿意奉献自己作为祭品。
但是我们大家最好还是先来列举,
自己的罪行:谁的罪行最严重,
就拿谁来当祭品,
这样一来天神们也许更加高兴。”
“啊,我们的王,仁慈的王!您太仁慈啦!”
狐狸说,“你竟把这个也看作犯罪,
如果我们一切都听从胆小的良心,
那么到头来我们都得饿死变鬼魂,
何况,我们的大王!
你得相信,你肯赏光把羊吃掉,
这对于羊儿正是莫大的光荣,
说到牧人,我们大家要在这里向您磕头求恳。
应该经常这般教训他们——他们活该受惩。
这个没尾巴的族类总是愚蠢地狂妄自大,
他们到处涂写说人类是咱们的至尊。”
狐狸说完了,一批马屁鬼。
也向狮子说出同样腔调的议论。
每一个都争先恐后急于证明,
狮子甚至用不着请求宽容。
于是狗熊、老虎和狼紧接狮子之后,
当着大家的面,
挨个儿谦虚地坦白自己的罪过。
然而,对于它们的无法无天的勾当,
投有一个胆敢去提一下。
于是所有趾爪牙齿,
都十分锐利的野兽们,
大家都一哄而散,
不但理直气粗,简直还是神圣无邪。
轮到那头温顺的牯牛,它也哞眸地叫喊。
“我们也有罪。大约五年之前的冬天,
我们碰到了荒年,
魔鬼引诱我犯下罪过:
无论哪里我都借不到吃的东西,
我从神父的草垛上拉下过一束草。”
牯牛这样一说,立刻掀起一阵喧哗与议论。
狗熊、老虎和狼齐声喊叫:
“看哟,这是多么坏的恶棍!
竟敢吃掉人家的干草!嘿,怪不得天神,
要为它的不法行为来严厉惩罚我们!
该把它这个头上长角为非作歹的家伙,
献给天神作祭品,来惩罚它的偷盗罪行。
从而拯救我们自己,纠风正俗!
我们遭受这样的瘟疫,都是因为它犯下的罪恶!”
于是大家就宣判——
把牯牛投到篝火中去烧烤。
在人间也有这种说法,
谁温和老实,谁就有罪。
【狗的友谊】
黄狗和黑狗躺在厨房外的墙脚边晒太阳,虽然在院子门口守卫要威风得多,然而它们已经吃得饱饱的,——彬彬有礼的狗,白天也不冲着路人吠叫,——彼此就攀谈起来了,谈到人世间的各种问题——它们心须做的工作,恶与善,最后也谈到了友谊问题。
黑狗说,“终生跟忠诚可靠的朋友在一起生活,有什么患难就互相帮助,睡呀吃呀都在一块儿,互相保卫像个英雄好汉,彼此柏亲相爱,抓紧机会使你的朋友高兴,让它的日子过得更加快乐,在朋友的幸福里找到你自己的欢乐,——天下还能有比这个更加快乐的幸福吗?譬如说,假如你和我,结成这样亲密的朋友,日子就会好过得多,我们就会连日子的飞逝都不觉得了。”
“行,我的乖乖,这可挺好!”黄狗热情他说道,”亲爱的黑狗,我们两个,两只狗,白天黑夜都在一块,简直没有一天不打架,我好几回都觉得非常痛心!真是何苦来呢?主人是挺好的,我们吃得又多,住得又宽敞。而且,打架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人类把我们当做友谊的典范,然而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狗与狗之间的友谊,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友谊一样,并不是你听说过的那么回事儿!让我们给人类证明:要结成友谊是没有什么障碍的!”
“来吧,握握爪吧!”黑狗嚷道。
“赞成,赞成!”
于是两个新要好起来的朋友立刻互相拥抱,互相舔着脸孔,那么兴高采烈,不晓得拿谁来比拟它们的情况。
“奥菜斯特斯!”“庇拉德斯!”“吵架,妒忌,怨毒,都滚开吧!”
就在这时候,天哪]厨子扔出来一根好骨头。瞧!两个新朋友像闪电似的向骨头直扑过去。友好和睦像蜡一样地融掉了。
奥莱斯特斯和庇拉德斯,相咬相撕,咬牙切齿,搞得一蓬一蓬的狗毛满天乱飞。
归根结底是什么东西把这一对宝贝拆开的?浇到它们背上的冷水!
人世间就充满了这样的友谊;实际上,似乎朋友之间难得不是这样的,刻画这一对儿,其余的也就可想而知。听他们的讲话,你以为他们是同心同德;丢给他们一根骨头,这就全成了狗了。
【分红】
共有房产,共开店铺,
几位商人合伙共事,
果然赚得了可观的盈余。
他们把业歇了,开始分利。
谁见过分财不发生争执?
为钱为货他们吵得一塌糊涂。
忽然屋外有人喊起来了:
“着火了!快!救火!救店铺!”
第一个说:
“你们先去救火,以后再说。”
第二个吵:
“先给我一千钞票,这是至少。”
第三个喊:
“给我少算了两千,这很显然。”
第四个嚷。
“我绝不退让,得把理讲!”
他们吵得忘乎所以,
火己燃眉,他们犹在争利。
烈火攫住了他们和财物,
连人带物化成了灰烬瓦砾。
在比这个重大得多的事情上,
往往与此同样,大家共同灭亡。
人们不忘为自己的私利争执,
却不在共同的灾祸中同舟共济。
【木桶】
有一个人把木桶借给朋友使用,
这事不容推辞,友情为重。
一只木桶实在值不得什么,
要是借钱,自然又当别论。
三天以后木桶如期归还,
主人用它运水,一如从前。
可是,糟糕,怎么会想到,
木桶里烧酒气味冲天。
原来借桶的朋友是位酒商,
他曾用这桶把烧酒装。
三天,烧酒已把木桶浸透。
主人却还拿它把水桶当。
于是,啤沃、格瓦斯、一切食品
都统统把烧酒气味染上。
主人把木桶整治了一年,
用汽蒸,用风吹,都是枉然。
无论用它装上什么东西,
总有烧酒的气味发散。
最后,主人实在无可奈何,
便把木桶丢弃到一边。
【狼落狗舍】
狼在黑夜里来打劫羊棚,却落入了狗舍;狗舍立刻像白天一样地骚动起来;猎狗嗅到敌人老灰狼就在近旁,涌到狗舍门口,逼上前去迎战。
“喂,伙计们,有贼!有贼!”管狗的人喊道。院子的门关上了,立刻都上了门闩;这块地方顿时乱得像个地狱。这一个拿着硬木棍儿来了,那一个提着枪来了。
“拿火来,”他们嚷道。“拿人来!”于是有人跑去拿了火把。狼在角落里坐着,它的硬硬的灰色背脊躲在那儿正合适,它露出可怕的牙齿,竖起硬毛,瞪着眼睛,好像当场就能把大家吃掉似的。然而,跟猎狗们打交道,可得放聪明点儿,可不能来这么一手。总而言之,这是十分明白的,今儿个夜里可没有不花钱的羊肉好吃。狡猾的老狼觉得应该进行谈判,它油嘴滑舌地开口说道:
“我的朋友们,何必这样吵吵闹闹呢?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你们的长久失掉联络的同胞兄弟!我是来签订和约的,你们何必这样气势汹汹呢?让我们大家把往事一笔勾销吧,我们来订个同盟,我不光是不再来惊动你们的羊群,而且情愿替羊群打抱不平,我们狼有的是信用,我发誓……”
“对不起,可没有那样便宜的事儿。”管理猎狗的头儿打断它的话,说道,“如果你是灰色的,我可是白发苍苍了。我老早有根有据地看透了狼的本性,我对付狼的办法已经屡试不爽:绝对不跟狼讲和,除非把它的皮撕掉!”
于是他立刻放出一群猎狗,向狼直扑上去。
【小溪】
溪水边一个牧童唱歌,
他的歌声悱恻哀怨多。
不久前发生的不幸无法挽回,
心爱的羊羔落水淹没在大河。
哀歌激起了溪水的同情,
它气愤他说,“河啊,你忒凶狠!
河底若像溪底如许清浅,
每个行人都会在水草中
看见被你吞噬的生灵。
我想你该羞得钻入地缝,
匿迹黄泉从此不再见人。
命运如果赐我大的水量,
我的表现一定会是别样。
但愿装点大自然的容颜,
滋润那山谷、草原和平川。
轻轻地流过,环村又绕舍,
不损伤一鸡,不冲走一叶。
我全然要做好事,不染邪恶。
沿途两岸定会对我感谢。
逶迤蜿蜒向大海流去,
我净洁得像银一般颜色。”
溪水也这样想,也这样说。
然而一星期后,景像如何?
山洪暴发,小溪成了大河。
浊流横溢堤岸破,
咆哮翻滚把田园淹没。
百年的古橡树被摧折,
远远地便听到它在断裂。
溪水深表同情的那个牧童,
也被暴涨的溪水所吞。
此外还加上牧童的羊群,
他的茅屋更是无影无踪。
平常溪水平静而又潺潺动听,
只因他的水少,无法施展威风。
【狐狸和旱獭】
“狐君今去何方,如此匆忙?”
“我被遣发出境,实在冤枉。
你知道,我原担任鸡舍法官,
力忙公事已把健康损伤。
废寝忘食操劳反受诽谤,
落了个贪污罪犯的下场。
如果听信诽谤,世上好人哪有?
我何须贪污,难道我存心自找?
请你说句话儿为我作证,
你可曾见我参与了罪恶勾当?”
“我倒来见你干过什么别的,
只是鸡毛经常粘在你的嘴上。”
有人常为经济拮据叹息,
说靠最后的一个卢布维持。
全城的人们也都很清楚,
他和他的老婆都没有家私。
然而你再仔细瞧瞧,
这人又造房屋,又买地皮。
到底他怎样平衡出入收支?
由他在法庭上百般辩解,
也无法使别人口服心服。
难怪大家对他议论纷纷,
说他的狐狸嘴边有鸡毛痕迹。
【过路人和狗】
两个行人夜间走路,
一边走着,一边闲谈吐。
忽然一只狗叫起来了,
接着便是第二、第三、第四只。
以后各院儿的都跑了出来,
总数目不下三十、五十。
一个人拣起了石块欲掷,
另一个急忙把他劝阻:
“狗生来要叫,你何必多此一举?
你一打,反会激起众怒。
狗的脾气我十分熟悉,
我们只管走我们的路,”
果然不出五十步,狗吠渐息。
最后听不见了,寂静如初。
好忌妒者有个癖好,
他见什么都爱喊叫。
你自不搭理他,
叫上一阵,也就算了。
【蜻蜓和蚂蚁】
蜻蜓姑娘能歌善舞,
唱过了一夏,跳完了三伏。
日子过得流水般速,
转眼寒冷的冬天已至。
田野里荒凉调敝,
美好的时光已逝去,
哪能再绿叶为家,无忧无虑,
饥寒交迫,蜻蜓不再唱歌,
肚里空空,唱歌又有何乐?
她满脸愁容,来向蚂蚁说:
“收留我吧!收留我!
愿借你窝里把冬过。
让我吃饱,让我暖和,
春天一到我就好活。”
蚂蚁听后冷冷地说:
“怎么,夏天你没有劳作?”
“夏天哪里顾上这些!
我们日日寻欢作乐,
鲜草丛里,歌声响彻,”
“哦,事情原来是这样!
既然你已经唱够了歌,
现在该去跳舞娱乐!”
【撒谎者】
从前有个贵族(说不准,还是个公爵),
从远方旅行回到家乡,
同朋友一起信步走过田野,
他向朋友夸耀曾经到过的地方。
不管真事假事大大吹嘘了一番。
“真可惜,”他说,“我看到的东西,
此后我再也看不到了。
你们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得难受,
太阳一会儿躲起来,一会儿过分亮,
可是在那边,简直就是天堂!
只要你一想起,心里就十分欢畅!
皮袄,蜡烛,完全不需要。
弥根本不知道,还有夜晚黑影幢幢,
一年到头只看到五月的艳阳光。
那里没有人栽种树木和庄稼。
你真该见见那边生长的东西!
譬如,在罗马我见到一根黄瓜。
哎呀,我的上帝!
直到此刻我还是万分惊讶!
你信不信?它简直像山一样大。”
“这真是咄咄怪事!”那个朋友回答,
这世界上奇情怪事真是到处都有: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会随时注意到,
我们此刻就正走向一个奇迹,
当然,这样的奇迹你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我相信这正是奇迹!
注意,你看到架在河上的那座桥没有?
它就坐落在咱们要去的路上,它看来固然平常,
它也有它的怪脾气,
我们这里没有一个撒谎的人敢走过这座桥,
你还没有走到一半,
人就会落到了河里,
但是只要你并不说谎,
那么即使坐上四轮马车,也能过得这座桥。”
“你们这儿的河可深?”
“但是也不算浅。
你要知道,我的朋友,人世间什么怪事没有!
至少罗马的黄瓜很大,这一点不必争论,
黄瓜大得像一座山,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尽管不是跟山一般大,但是总有房子那么大。”
“这很难叫人相信!
但是不论它怎样奇怪,
最奇怪的还是我们将要走过的这座桥,
它绝对不让撒谎的人走上去,
还是今年的春天吧,
有两个杂志作家和一名裁缝,
从桥上落到河里(这事全城都知晓),
要是黄瓜和房子当真一般大,
那可确实奇怪。”
“但是这还说不上奇怪,
你还得知道这东西实际上多少大,
你可别以为到处的房子都象咱们的一样大,
你可知道那里房子怎么一副模样。
如果必须两个人同时爬进一间屋,
那就既不能坐,又不能站!”
“尽管如此,还是应当承认,
一根可以安顿两个人的黄瓜,
算它奇事这不能说是罪过。
可是我们这座桥又怎样呢,
一个撒谎的人走不到五步,
马上就会落到水里去!
尽管你的罗马的黄瓜确实奇怪,”
“听我说,”我们的撒谎者立刻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非走桥上不可,最好还是找个浅滩过去。”
【鹰和蜜蜂】
有人在众目所瞩的舞台上活动,
他很幸福,他有力量和信心。
全世界都看到他的伟大功勋。
有人默默无闻,但也同样光荣。
他不求荣誉,愿献劳动与安宁,
为大众而劳动的念头足慰生平。
鹰看到花丛里忙碌的蜜蜂,
他带着不屑的神情发表言论:
“蜂儿啊,我对你深表怜悯,
你白花了力气,辜负了技能。
你们几千只共同酿蜜一夏,
到头来准能把你的份儿证明了
这实在无法理解你这样的人,
终生劳碌无追求,死后无显名。
我们之间的确大不相同。
你看,我振翅作响冲云天,
百鸟不敢起飞,胆战心惊。
敏捷的山鹿见我不敢露面,
牧童紧张地盯视着牧群。”
蜂儿答:“无尚光荣归于你,
愿宙斯永远对你仁慈!
我生来就是为了大众利益,
显赫地出人头地我所不欲。
看到蜂房里的蜜箱我心喜,
因为其中也有我的一滴。”
【兔子狩猎】
齐心协力便能成功,
众兽合伙捉了一头熊。
猎场上分熊肉正在进行,
每个伙伴都将得到一份。
兔子跑来要熊的耳朵,
在场者向他提出了质问:
“你这个兔子打从哪里来?
谁曾见了你的打熊行动?”
“弟兄们,弟兄们,那熊正是我
把他赶出了林中熊洞,
你们打熊的机会是我提供!”
于是免子便得到了熊耳一份。
这牛皮吹得的确荒诞不经,
然而听起来却逗人十分。
牛皮大王虽然也遭到嘲弄,
分利时总少不了他的一份。
【狗鱼和猫】
靴匠烙不好馅饼。
厨师也难缝好皮靴。
隔行办事困难多。
我们多次见过,
有人干着不是自个儿的行业,
刚愎自用而且脾气倔。
他不惜把事情搞糟,
不借自己成为笑料,
不肯向内行人认真请教,
也不听别人有益的劝告。
梭子鱼仗着自己的锋利牙齿,
竟想干干猫类的那行活计。
也许猫的职业使他眼红,
也许他已把鱼肉吃腻。
梭子鱼求猫带他去粮仓捕鼠,
猫儿好心把他劝阻:
“何必呢,梭子鱼!
这种事情对你并不适宜。
如果弄得不好,
可要惹人耻笑。
俗话说得不差,
事情只怕行家。”
“老鼠算什么稀奇!
我还逮过棘鲈。”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
正好是良辰吉时。”
他们去到粮仓,
各自在那里伺伏。
猫儿干得可真得意。
肚子吃得饱饱的,
前去看望他的朋友梭子鱼。
啊,那可怜的梭子鱼!
躺在那里只剩了一口气,
尾巴已叫群鼠咬去。
猫儿见他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把他拖回水池。
真有意思,梭子鱼,
你可要接受真理,
以后放聪明点儿,
不要再去捕鼠。
【狼和杜鹃】
狼向杜鹃鸟儿招呼。
“再见了,我的好邻居!
我原贪图这里安静,
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里无论是人,是狗,
一个更比一个恶毒。
你无法不与他们厮斗,
即使你善良得好像天使。”
“但不知你向哪里去?
那里的居民真的那么和善,
竟使你愿和他们相处?”
“那里真算得上世上的福地,
据说那儿从未有过争执,
居民个个温顺,彬彬有礼。
牛奶多得像河水一样,
大伙儿相亲得如同兄弟。
那里的狗根本不会吠叫,
更不用说它们会随便乱咬。
总之,那里实在十分美妙。
你倒是说说,我的杜鹃鸟,
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可多好!
即使在梦境里也会微笑。
过去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务请多多原谅,我的邻居!
我的新生活即将开始,
那一定会美满、富足、甜蜜。
从今再也下会像在这里:
白天我总得躲躲闪闪,
夜里也未曾睡得安逸。”
杜鹃鸟说:“祝你一路顺风,
但我还有句话儿想问问。
你的牙齿和你的德性,
丢在这里还是携带前行?”
“什么话?难道这能丢下?”
“那么,请你记住我的话:
你的皮在那儿终会被剥下。”
不说自己性格乖张,
倒把别人责怪诽谤。
自己和谁都无法相亲,
怎能说世上没有好人?
【公鸡和珍珠】
一只公鸡在肥料堆里翻掘扒找,
它忽然发现一颗珍珠,
它说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它无非是毫无价值的废物!
人们把它抬得这么高岂不愚鲁?
在我看来,如果能找到大麦的颗粒,
要使我高兴得多,尽管它并不起眼,
但是能够吃饱下肚。”
无知的人总是这样判断事情,
凡是他们不理解的东西,他们都觉得无用。
【东家和长工】
人们对于救命恩人,
只在危难时万分感激。
一旦时过境迁,
恩人反落不是。
如若不是这样,
那倒是咄咄怪事。
东家带着长工去割草,
回村时天色已迟。
途中经过树林,
碰上了大熊一只。
东家刚刚一声哎哟,
已被大熊压倒在地。
大熊压住东家,
把他翻转来,扭过去,
待挑个好地方下口。
眼看老头儿一命休矣。
“救命啊,斯捷潘,我的好人,”
不幸的人在熊掌下哀呼。
大力土长工抡起了大斧,
奋力砍下了熊的半个头颅。
他又用锋利的钢叉,
刺穿了那熊的肚。
熊嚎叫着倒下了,
顷刻间一命呜呼。
灾祸过去了,东家霍地起身,
他的叱骂声突然响起,
我们可怜的斯捷潘,
被弄得呆若木鸡。
“你为什么要骂我呢?
请你说出个道理!”
“为什么?你这个笨驴,
你还高兴,那样傻里傻气!
谁叫你胡戳乱捅,
竟弄坏了我的熊皮!”
【大车队】
一列拉着陶瓷罐儿的货车
到达山顶,面临着下陡坡。
管事人吩咐其余车辆待命,
他驾驭着第一辆车儿先行。
驾辕的那匹大马着实干练,
骶骨顶着车辆,步稳行慢。
山顶上有匹马儿年纪轻轻,
它一边观望,一边不住批评:
“哎呀!这事实在太稀奇。
它是素负盛誉的马匹,
拉车却慢得与虾子无异!
你看,几乎碰上石头,
走得简直歪歪扭扭。
喂,喂,朋友!加油,加油!
啊!又一次撞进了坑里。
他为什么不向左避避?
这笨货实在太没有本事。
既不是上坡,既不是黑天,
又是下坡,又是大天白日。
没有本事,哪里配拉陶瓷器!
这种事叫人看着干着急。
呆一会儿,且看看我们的,
我们绝不浪费分秒,
车儿将全速飞驶。”
过了一会儿,该着那马起步,
它挺胸昂首,背也老直。
但是,一个小丘刚刚过去,
重载下压,车儿已刹不住,
把马儿往下直推,往旁直挤,
他的四只蹄儿已不由自主。
妙极了!
车儿颠簸跳动,撞撞跌跌,
管什么路上的石块、深辙!
车儿越来越左,越来越左。
忽听得轰地一声,
连车带马掉进了沟壑。
报销了,
主人的一车陶瓷货!
世上许多人都犯这个毛病,
别人干事,我们全盘否定。
一旦该着我们自己干起,
却弄出加倍糟糕的结局。
【乌鸦】
鹰俯冲而下掠过羊群,
叼了一只羊羔,又复腾空。
年轻的大乌鸦看在眼里,
便在心底里暗自思忖:
“血污反正一样玷着爪子,
要抢劫,就要抢劫得凶。
鹰中自有一些软松包,
难道羊群里只有小羊羔?
要是我,就抓最好的目标。”
那鸟儿腾空而起俯视羊群,
它用贪婪的眼光细细儿挑。
公羊、母羊、羊羔全都看遍,
挑中了一只,又肥又大又高。
这只公羊除非恶狼才敢叼。
年轻的大乌鸦使足了力气,
对准那公羊俯冲下去,
把双爪插进羊背上的毛里。
它明白了,这猎物它抓不起。
糟了,它竟拔不出它的爪子,
那羊的毛太厚、太稠、太密。
自作聪明的鸟儿反而被俘,
牧童从那羊身上把它逮住。
鸦儿被剪秃了双翅以免飞去,
它成了孩子们的玩物。
人间也有不少这类事,
小骗子总想效法大骗子。
大贼大盗往往逍遥法外,
小偷小摸总是被捉把苦吃。
【大象当官】
如果有权有势而无才智,
纵有好心,也会办出坏事。
老好的象连苍蝇也不敢得罪,
却当上了总管,统治林区。
虽说象族是聪明的动物,
但是家家户户都有丑儿。
这象体格强壮酷似亲族,
憨头憨脑却在族中出奇。
一天,象看到了呈文一纸,
那是羊族把狼族控诉:
“狼族要把我们全部剥皮。”
“谁允许他们如此横行无忌?
这样的罪行真是令人发指!”
众狼忙跑上前来诉苦:
“请听我们禀告,我们的慈父!
你不是批准我们制作冬衣?
小小的赋税,羊族总得交付。
每只羊身上我们只取一张薄皮。
羊族十分吝啬,连这也不愿给,
因而他们连声叫苦不迭。”
总管对他们说:“原来如此!强暴行为我这里绝不允许,
取张薄皮我想倒还可以,
一根毫毛都不得再多取。”
【驴子和夜莺】
驴子碰见了夜莺,
发表了一番言论:
“你这个歌手鼎鼎大名,
我想听听以后,再作评论,
看你的技艺到底是否高明,
看人们的意见是否公允。”
夜莺立即把全副本领施展,
你听它啾啾呖呖,百回千啭,
时而表现得轻柔又娇嫩,
宛如芦笛声在远方飘散,
时而旋律急速在林间巍巍颤。
这位司晨女神钟爱的歌星,
吸引得大家都聚拢来听,
微风停息,牧群侧耳,百雀无声。
牧童屏住呼吸,听得忘神,
和牧女时而相顾,微笑会心。
歌曲终了,驴子点头频频:
“不错!实在不错!值得一听。
可惜你未曾听过公鸡的啼声,
如果你有机会稍稍向他学习,
你对唱歌艺术会更为精通。”
可怜的夜莺得了个如此评价,
它倏地飞去,无影无踪。
求求老天,
让我们免于类似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