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写老师,顺手写下的便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句写爱情的诗到如今却传成了赞扬老师的。春蚕自缚,生为吐尽,吐之即尽,命亦随亡;绛蜡自煎,热而长流,流之即干,身亦成灰。
曾在电视上见过那些做了感动中国大事的老师,有些付出了下半辈子的正常生活,有些交托了这一生。我很庆幸身边没有这样的老师。庆幸,是因为我不想因为什么重大变故而夺走他们本该美好的人生。
在一个小学的校内讲故事比赛中,一个二年级的小女孩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述一个烈士的牺牲。当故事中的烈士中弹的时候,小女孩也作势艰难地向后退去,一步一步,身子也渐渐向后倾倒,可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台下的一个女人。随着故事的继续,烈士的倒下,小女孩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上。出乎意料的是,她哭了,在那个舞台上,在那个故事的结束里,突然泪如雨下……
那个小学是乐清育英,那个女孩子长成了现在的我,那个台下的女人是我小学的语文老师—王焕霞。
我已经不记得故事的细节,只有那种鼻子酸酸地感觉至今清晰明澈,难以忘怀。那个故事排练了很久,过程很艰辛,多少个中午我看着同学在阳光下玩耍,自己却在狭小的办公室里一遍遍讲着烂熟于心的故事。二年级的时候哪里知道故事的深意,可当烈士死去的时候,我望着老师坚定又期待的表情,我突然就滑下泪来。
那个时候到底是为什么而哭?评委老师们定是认为我讲得入戏,因烈士的死而哭,听着台下一片掌声,我茫然又欣喜,抹抹眼睛匆匆跑下了台。我是真说不清了,可能是因为老师太用心吧,或者又是其他什么的,无论是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你看着一个老师的眼睛就能兀得哭出来,那这一定是一个特别的老师。
犹记得那年垂柳红花长廊西,她真的跟她的名字一样,如同天上的霞光,绚烂无比。
在她之后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老师,能收到领导的赞赏,家长的青睐,全班学生的喜爱。小学的六年,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说她的坏话,连挑刺都显得那样困难。我不知道一个老师究竟是怎样才能做到这样好。我们愿意为她过每一个妇女节、教师节、还有她的生日。曾经将祝福语逐字分解写在大卡纸上,分几个人拿着蹲藏在教师后排的座位后,当她一教师们,我们便欢叫着循序冒出来。现在想着,当年给的惊喜是那样的笨拙,她却笑得那样粲然,仿佛赐给了她最好的节日礼物。也曾在一卷纸上写下一句句祝福,签上全班人的名字,像宣誓那样庄严真诚。我们喜欢悄悄在她的办公桌里塞进小信封、小礼物,偷想着她看到时的样子,多好。
她真的很温柔,六年里我都没怎么被她批评过。更多的是安慰。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我被直性子的数学老师误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没有说我什么,却把我带到办公室里,递给我一包面巾纸和一本读者杂志,让我自己调整过来。待我被故事吸引了,委屈感渐渐淡去的时候,她才开口说说刚刚的事情。
说起和她的回忆,那将是一个六年的漫长故事,说不完的。
离开她近三年了,花睡了一地,叶绿了又黄。有次我去看她,见她的桌子上还摆着几年前我送她的幼稚的装饰品,一瞬间心又被触动了。
她和我谈天喜欢找视野开阔的地方,把我揽在怀里,这是连母亲都很少有的亲昵。
她不爱化妆,却浓得像天上的霞光,她带来的太多,够我咀嚼一生。我愿她能安稳过完这辈子,能不再那样操劳,不用惊天动地,只求幸福安稳。毕竟她也曾说过:女人这辈子,比事业更重要的,是安稳的家。
她曾说带完我们这届就不要再对学生倾注那么多了,她还有自己的女儿。可当我经过她的教室,见到那群活蹦乱跳的孩子,看到那个班里活动的宣传照片,那个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她,那个如霞光一样的她……其实我知道的,对学生那样好,是她作为老师的天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