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等着那碗属于我的热腾腾的馄饨出锅,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从眼前呼啸而过。手脚极快的馄饨大婶正马不停蹄地赶烧着一碗碗久候的期待。天气虽然“冻人” ,但这简陋的露天摊位依旧“人满为患”,因为她的馄饨是这一带最好吃的,小巧玲珑且极其鲜美。不意外地迎来了漫长的等待。随手拿了有些破旧的凳子靠墙角坐着,缩在用塑料油纸粗粗围成的不灌风的地方,恍恍惚惚,开始回忆一些琐碎而久远的事情……
忽的,出现了小学门口包子铺的清晰影像。
从小学的第一天起,包子便一脚迈进我的生活。每天早晨整装完毕,由我的“专车”——阿公骑的电瓶车送我去上学。早餐是在外面吃的,饿着肚子的我难免要催促阿公“你骑快些啊,骑快些啊”,嘴上这么说着,是因为一颗心早已飞到包子铺了。
到了校门口,我常干的是一个劲直冲铺子,忘了和阿公打声招呼,甚至连书包也不记得要了。三步并两步冲到店门口,小小的个子硬挤进汹涌的人海,嘴皮子“叽里呱啦”点好包子的口味。包子阿姨或者包子叔叔就会乐呵呵地应声打开屉笼。伴随着屉笼的打开,“哗”的,就有一阵带着包子的热气扑面而来,多么幸福的一下!从包子阿姨手中接过包子,往桌上按了两个捏得发热的硬币,就开心地啃包子去了。包子香透,味道好极,一口吃了,是舍不得的;与几个同学一道慢慢吃掉是最相宜的。特别是在冬天热乎的包子下肚,可以暖和一上午的。温和的包子陪我走了六年的路,这样好的包子,是别处再也吃不到的。
想起奶奶也有做包子的手艺,思绪便一下子拉回了老家。
回老家,一般是年关的事,路途不遥远,但那里的氛围是城市所不能相及的。那几个最忙活而欢乐的日子,也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最喜欢的,有极深刻映像的,是正午的时候在大门前懒洋洋地晒太阳吧。搬一把椅子,条凳也行,找个没风的着落儿,等着太阳将你晒暖。或半躺着,翘个二郎腿,眯起眼睛;或直坐着,悠乎悠乎,偶尔跟路过的人打打招呼;或干脆抬张竹榻,盖床毛毯什么的打盹——反正只要你喜欢,任何姿势都行,都暖。几个人相面团团围坐,唠唠嗑往往是最好的;若能堆上几斤瓜子儿那就更好了。乡里乡亲们都很健谈,大到国家有什么新政策,小到什么法子治狗的赖皮最有效,天马行空,大多是想到什么就直说。类似的“午茶”往往要持续到太阳之剩下余热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画上句末点号。“午茶”我是不参加的,多半是躺在不远处的椅子旁,打瞌睡。这些人很多仅会写自己的名字,大字识不满一斗,但说起话来却正儿八经,一套一套的,而且颇有想法,逗乐的语句引得人喉咙一阵阵直抖,冒出一串串笑声。半躺在竹椅上,迷迷糊糊睡过去是常有的;而正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被邻家狗们扭打的吠声惊闹醒也是常有的。而这会儿,通常太阳是快下山了的。身子睡得暖乎乎的,一个雀跃,提着凳椅,归心似箭。
正月和弟弟在老家四处疯玩,游戏也回到最原始的:打水漂,烧火盆,扔石块,放鞭炮。其中烧火盆是极爱的,平时不给放,能放之时自然得尽兴放。燃起火是不会的,便乖乖退到一旁探头看外太婆小心地燃。等吐了小火舌,便可大力添柴了,经常得在大人的提醒下才罢手。看着舞动的火苗那叫一个兴奋!从燃着的木头里抽出一根,举过头顶当“圣火;将橘皮穿成串做燃烧试验;把干的细碎树枝举在通红的木炭上面,看它”噗“的一下冒出火星……突然想到烤番薯,偷偷将奶奶留做种的几个一股脑全倒进去。为耗掉烤熟番薯的漫长时间,又和弟弟“噼里啪啦”地玩了一阵鞭炮。结果等记起来再匆匆跑过去找寻的时候,哪还有番薯啊,奇形怪状的黑炭倒有不少!和弟弟互相望了一眼,却哈哈大笑起来。事后经常被当笑话提起,没觉得有什么遗憾,有的只是那晚火盆带来的温暖,至今心中还有余热。那跳着的火苗还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小姑娘!你的馄饨好了!”
我从回忆地沉睡中惊醒!听是馄饨大婶在叫我,于是赶紧起身,上前端过了馄饨,大婶又补了句:“大冷天热腾腾的东西吃了最暖和。”说着和气地笑了笑。然后我们都笑了。红红的辣椒酱成了冬日里的一笔暖色调;而那个微笑,在我眼前开成了一朵火红的太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