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键 词: 魅力 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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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曾经听过一个相声段子,说是各地的方言很有意思,要是不理解的还会闹出很多笑话,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个苏北人到上海,怯生生的,因为上海人瞧不起外地人,他在碰了一圈壁之后,实在感到疲劳,就准备到理发店剃头,顺便休息一下,到了理发店,往椅子上一坐,理发师傅走过来,很客气地问他:“侬阿要打头?”他没听清楚,戒备地问了声:“什么?”师傅又问了一声:“把头打一打好伐?”听到这句话,他吓的落荒而逃,好一会才止住砰砰的心跳。以后他遇到人就说自己不幸的遭遇,最后总是不忘加上一句,“上海轮太狠了,就是理发的看到我还要打我的头!”
经常有这样的感觉,汉语的文字魅力真是会让人着迷,再加上各地的方言,真正风华绝代,各有千秋。
那一次到盱眙,在酒足饭饱之余,听一位朋友谈起南京盱眙两地语言的不同,他只举了一个例子,说盱眙有一个通用的动词,叫“kei”---实在找不到这个发音的字,几乎所有的动词都可以以这个词来代替,比如“吃东西”可以叫“kei东西”,“喝啤酒”可以叫“kei啤酒”、把某东西搞到手叫“kei到手”等等,同样,在南京,和这个词相同的叫“qiu”,不过“qiu”比“kei”多一个意思,就是要把某人搞倒,南京可以叫“qiu人”,而盱眙的“kei人”就说不通了。
听此高论,我简直对他刮目相看,这真可以算做是语言研究了。
谈到语言,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看过的《绿野仙踪》,有一段语言描述,巧妙绝伦,令人捧腹,不敢自专,特辑录与同好共享。
说的是一个贡生,很道学,认为和富人沾亲带故就是耻辱的事。他的女儿和一个富家公子偷情成功,要被那个公子娶了做二夫人,因为那个富家公子已有夫人,虽然说好两头大,都是正室,但贡生认为有辱自己的斯文,就是不同意,不过虽然不同意,可是很惧内,老婆做主,阴为阳纲,没办法,最后只有逃离是非之地,眼不见心不烦,到妹妹家避难了。后来,因为既成事实,不得不回来等女婿回门,回到家的时候,又有点羞于见人,于是就到一个好朋友处探听社会反响。
这个贡生叫齐其家,取“君子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意。
贡生恐怕遭人物议,将到城门,着可大(儿子)先去家中,只挨到昏黑时候,方入了城。他素日有个知己朋友,叫做温而厉,也是本城中一个老秀才,经年家以教书度日,其处己接物,和齐贡生一般。只有一件,比贡生灵透些,还知道爱钱。一县人都厌恶他,惟贡生与他至厚。他又有个外号,叫温大全,一生将一部《朱子大全》苦读,每逢院试,做出来的文章,和讲书也差不多,虽考不上一等、二等,却也放不了他四等、五等,皆因他明白题故也。
贡生寻到他书房时,已是点灯时分,一入门,见温而厉正端坐闭目,与个大些的学生讲正心诚意。学生说道:“齐先生来了。”那温而厉方才睁开眼,一见贡生,笑道:“子来几日矣?”贡生道:“才来。”说罢,两人各端端正正一揖,然后就坐。贡生道:“弟德凉薄,刑于化歉,致令牝鸡司晨,将一女偷嫁于本城富户周通之子周琏,先生知否?”温而厉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贡生道:“我辈斯文中,公论若何?”温而厉道:“虽无媒妁之言,既系尊夫人主裁,亦算有父母之命,较逾墙相从者颇优。”贡生道:“此事大关名教,吾力总不能肆周通于市朝,亦比与之偕亡。”温而厉道:“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不观齐景公之言乎?'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兄之家势远不及齐,而欲与强吴相埒,吾见其弃甲曳兵而走也,必矣!”贡生道:“然则奈何?”温而厉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若周通交以道,接以礼,斯受之而已矣。”贡生道:“谨谢教!”
上述妙文,大概意思就是贡生问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富户的儿子,温先生知道不知道,温先生说听说了,但是没看见他们这些人,完了贡生问我们地区的这些读书人对这件事的议论是怎么样的,温某回答虽然不是很合乎礼法,但是比那些私奔的好多了,总算有父母之命;贡生这时为了面子就开始表露自己的决心---虽然口气不是太硬,他说:“因为这件事对名教(一般指儒教)的影响很大(颇有一种把名教居为己有的架势,主人公的意识很强,离开齐其家,名教大有可危矣。其实你的女儿怎么嫁,和人家名教有什么关系!哈哈哈哈。一笑。),周通太欺负我们的斯文了,我的财势虽然不能让周通在天下人面前身败名裂,但是也可以和他同归于尽。”温某回道他自己从来不和力量悬殊的敌人对阵贡生财势和周通相比太悬殊,肯定没戏!贡生松了口气,(因为不用和强敌对垒---至少有理由不对垒。哈)问他怎么办,他说既然是既成事实,如果周通按亲家的规矩和你交往,能够尽到礼节,你就默认现状和他往来吧。
才看的时候,觉着有趣,不过也就过去了,可是细细回味,确实非同一般,首先,齐其家的名字,前面已经介绍,意义深远,名为心声,可见主人公自视不凡,他儿子的名字“可大”则志存高远,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过,书中暗表,儿子很不争气,整个儿一个白痴。
至于好友温而厉,姓姓的好,温,“温良恭俭让”他占为先,又《论语。为政》:“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他天生的就是老师;“厉”者,严肃、严厉也,《论语。子张》:“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是也。请看温某先生,才出场的时候闭目端坐,为的是在和学生讲述正心诚意的大道理,(非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大气势、大学问,不过遇到银子不知还能有否如此定力)(要是现在的老师对学生这样,学生家长肯定要求换老师:))虽然耳朵里听见齐其家来了,可是非要学生说一声某人来也方才睁眼,(架子俨然,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会按照程序办事。)冒出一句“子来几日?”!想一下生活中遇到一位朋友和你说话,问你你来了多长时间了,改用“子来几日”,你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们是文人,又是斯文一脉,好象也可以理解,最不可理解的是,当齐其家诚心诚意地请教温而厉的时候,温某竟然大谈《四书》中的句子,齐其家也会应对,妙在也全是《四书》中的文字,两个人好象在用外语说话,在旁边的人看来又象在打哑谜,通篇谈话不象朋友间出主意,谈事情,倒象是商讨军国大事,两个人的交流足以对天下、世道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一样,给人的印象就象两个小兵,为了在不明真相的敌人面前撑面子,互相以司令、将军奉承一般。最妙的是,两个人虽然强搬硬对,说话驴头不对马嘴,可是竟然在互相嚼念了几句四书之后,一个算出了上好的奇谋,一个便得了绝妙的主见!
虽然两位先生熟读四书,可以称得上熟极而流,不过一辈子靠着熟读这几本书过日子,食书不化,还以此为荣,一刻也不能不买弄,也就可观地令人捧腹了,读到这两位老先生的壮行,不由得又想起经常在公共场合听到的某些人的大言,一般是有外地朋友来了,也是和朋友说:“在某某地盘,你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也可以招住,只管随便玩耍。”嘿嘿,不作评论,只是觉得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罢了。
又及:突然想到,中国历史上有不少在关键的时候坚持原则,勇于献身的被鲁迅称为“中国的脊梁”的人,在我的感觉中,这些人最是明朝居多,那个时候,是中国历史上皇帝最随便侮辱臣子的时候(动不动就施以廷杖---就是脱了裤子用扳子打屁股---试想堂堂国之栋梁,如此处分,实为太过),也是臣子对皇帝最不客气的时候,(皇帝一有暇微就上疏批评,用词还一点也不客气---什么大逆不肖啊、荒淫不道啊等等的意思都有表达)而明朝是我国儒教发展为道学的一个分界点,也是八股取士的集大成时期,在笔者私下以为,这个时期死读书、读死书的人不少,之所以发生这么多以下犯上的事,还是和这些读书的死脑筋们不懂得变化有关吧,哈哈,不过也许正因为此,才会有为直谏而直谏的人出现吧。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花一辈子的时间沉迷于几本书的狭小空间,精是很精了,可是只有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才能以直谏的名义在历史上或许能有数点笔墨,而且,对国家民族没有根本的影响,代价太大。
偶感而已,至少,这些儒教的死士,给我们的千年古国古的历史上留下了“脊梁”的榜样,能激励后进,启发自强。所以,那种“呆气”,灵活贯通地培养,未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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