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小黑和他的大哥一起搬离了小木屋,住上了新建的楼房。不久大哥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
在第二个春天到来之前,他不顾大哥的挽留,又搬回了那个小木屋。
小黑在木屋里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大哥常常过来看他,两兄弟之间的话都不多,各自坐在木屋大门的两边,静静地抽根烟,唠唠嗑,就这样过去了四十个春天。
这天,大哥拄着拐杖像往常一样来了,坐在门口拿出卷烟,动作缓慢地拈起烟草,放在微微有些褶皱的烟纸上,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将烟草包裹住,发现烟草有些多了,又将烟纸打开,掂量着拈起放回去,忽又叹了一口气,把卷纸上所有的烟草胡乱一包,兜进了口袋,抬头望着眼前低着头的弟弟,缓缓地开口:“小黑啊,你也40好几了,哥也是一只脚跨进棺材的人了,没有看到你成家,哥去了也不安心啊!那件事是你哥和你嫂子对不起你,早知道她家里是那样,我当初也不会让嫂子……”“哥,我现在挺好的”话还没说完,小黑打断了大哥的话,“我这么大年纪了,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奢望那些了,哥你也别操心了,我不怪你,真的……”大哥看着已经不再稚嫩,神情坚毅的弟弟,哀哀又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走了。
小黑望着大哥佝偻的背影,眼前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年春天。那时候,大哥正值壮年,他还是个20多岁的帅小伙,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为人踏实肯干,村里的人也对他赞叹有加,也有不少人给他说媒,只是来到他家,看到他家的小木屋,都瘪瘪嘴再也没来过了。后来,他的嫂子的一个远房妹妹来他的村里里做工,一寻思琢磨,便想撮合这一对儿,便领着小姑娘来到了他的小木屋,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有点拘谨,但是小黑也不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见面了,他直直地看着这个女孩儿,看见了一个打扮得很朴素,低着头不停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虽然看不清正面,但是她的侧脸隐隐露出淡粉色来。大嫂一看有戏,连忙对小黑说“还愣着干啥子,快给桃子倒杯水啊!”,小黑突然惊醒,一拍自己的头,嘴里喊着“看我这脑袋”,坐在一边的桃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飞快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又急急忙忙低下去了。小黑晃晃悠悠去厨房倒水,心里却想着刚刚瞥见桃子的笑中含羞的神情,不由咧开嘴笑了。等他出去的时候,只有桃子坐在那儿,他把水放在桃子面前,桃子依旧低着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姐姐有事回去了,要我和你说一声,那…我也回去了”,说着便想站起来,小黑上前一步抓住桃子的手,“如果你不嫌我穷,我们就处处看”桃子的脸更红了,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便挣开了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小黑在后面喊着“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做工”,桃子停顿了一下,走得更快了,不一会,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路上。后来,桃子做完了工也要回家了,他们俩约定好,等桃子先回去,再托信给他,他再上她家向她父母提亲。只是小黑再没有得到过回信,去她家找她也被拒之门外,从她同村的人得到消息说,她被卖了,而且没有人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连她的父母都不清楚。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找到了桃子,不过找到的是一个微微高的坟头……
小黑点燃了手里的卷烟,粗糙的大手抹了抹眼眶,又是一年春天,看着一样的屋子,只是桃子永远都不在了。
而他还在这春天里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