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人们都说母爱细腻无比,父爱严峻如山。对于母爱,我毫不隐瞒,的确无微不至;而对于父爱,又何止是严峻如山?
小时候,看见左邻右舍的孩子与他们的父亲亲昵地抱在一起,总是能看见那么满足、那么幸福的神情浮现在那些孩子的脸上,久久挥散不去,我真是羡慕嫉妒怨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我的父亲,从小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冷漠,无趣,严肃。在我心中,他的要求是那么严格,他的表情是那么严肃,他的批评是那么严厉,他的管理是那么严谨,一套一套,没完没了,让我在背地里无数次抓狂。于是,岁月在沉淀,我和父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话也越来越少。我们两个人在家,整栋房子都寂静无声,静得甚至让人觉得阴森恐怖;难得有声音,也只是一些争吵,或者一句没好气的回答。
我曾经偷偷在背后无数次问过奶奶:“您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怪胎’呢?”也偷偷在背后无数次问过妈妈:“您怎么找了这样一个老公呢?”她们的回答总是被一串串笑声替代,似乎是无奈,却又好像带着些幸福,让我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直到那年暑假,我才明白她们笑声的含义。
骄阳似火,烈日高照,这可恨的太阳仿佛要把整个大地烤成水蒸气才肯善罢甘休。我骑着电瓶车,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上爸爸为我安排的补习班,一路上都在抱怨他多此一举。可老天总喜欢与我作对,当我在新华园门口转弯时,旁边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一位骑电动三轮车的大妈!结果可想而知,我身上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回到家,我的心忐忑不安,因为我知道,爸爸要训斥的肯定是我,就算那位风风火火的大妈没有溜走。果不其然,爸爸一回家就看见我那蔫吧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狠狠批评了我一番。我落下委屈的泪水,心里默默恨着父亲。但我知道,恨也没有用,妈妈上北京,照顾我的重任自然交给父亲。
一天晚上,爸爸如往常一样,板着脸给我清理伤口,动作很轻,好像怕弄疼我似的。而我一看见他那死板的脸,心情瞬间跌到非洲大裂谷。爸爸似乎看出这一点,迅速扎好绷带,背对着我收拾东西,动作依旧很轻。倏忽间,一丝丝银光刺痛我的双眼。银光何来?顿时,我的目光落在父亲的头上,在那片茂密的黑发丛中,不伦不类地挺立着几根桀骜不驯的白丝,我的心一阵悸动,我清楚记得两个月前爸爸头上还是清一色的黑发,为什么呢?因为我吗?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许多,想起许多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爱,想起那些被我无情丢弃了的父爱!寒气逼人的冬夜,是父亲打着寒战、蹑手蹑脚地到房里替我盖上被子;吃饭时,父亲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将我爱吃的菜推到我面前;放学路上,不管多么忙碌,父亲总是准时站在校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抢过书包背在身上……
刹那间,一滴包裹着无限自责、愧疚与感动的泪水流到嘴角边,又苦又涩,我忽然间觉得父亲是那么慈爱、温和。风雨无阻十三年,父亲给予了我不知多少的爱,然而都被自私的我理所当然地接受,随手仍在一边,再也没有去关注,反而一直在追求一种我已经拥有了无数的东西,岂止是可笑,根本就是荒谬!
那一刻,浓浓的父爱深深触动我的心灵。那时我才明白,父亲其实就是一本厚厚的书,小时候我天真稚嫩,读不懂其中的内涵,但伴随着岁月的脚步,我渐渐读懂这本书,读懂这深沉而又庄重、平凡而又伟大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