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们共同迎着夕阳走去,我才明白了她的内心。
那是我第一次带她进城。她盯着一座座大厦、一辆辆汽车望呆,我看到,她的眼里有些许惶恐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兴奋与紧张。我既害怕她跑丢,又怕她会出事,便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走了。”她疑惑的看着我,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走吧。”
傍晚,我带着她去超市采购。她紧紧的跟在我身后,两手不住地搓着,一双眼睛也不乏激动地朝四周望着。“这超市怎么这么多东西啊?”我转过身瞟了她一眼,她正用手摸着一件件商品,就像要把整个超市买下来一样。我心中不觉生出一丝厌恶,也在心里埋怨自己:闲着没事干嘛把她带来?不明摆着给自己找事做吗?唉!我一边摇着头,一边招呼着她:“别看了,走了!”她把手中的东西一扔,看了看我,唯唯诺诺的跑了过来。在这么大个超市里,她还真怕跑丢呢,我想。
第二天是我上学的日子,她不知道干什么,就从这头跑到那头,再从那头跑回这头。我简单扒了两口早饭,背上书包便准备走了。正当我即将把门关上的一瞬间,她跑过来拦住了我,说:“我送你一程吧。”我轻轻瞄了她一眼,说到:“算了吧,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再说,你送了我,还能认得回来的路吗?”她想了想,点点头:“是这个理,那好吧,我就待在家里了,你在路上要小心啊!”过了一会,她好像还不放心似的:“真的不要我送吗?”“哎呀,不用了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操心吗?快快进屋去吧。”我一边搪塞着她,一边慢慢地退进电梯,只留她一个人在门口愣愣的发呆。
在路上走着,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我下意识的往后看去,却看到她低着头慢慢地跟着我。“这烦人的家伙,怎么总是跟出来啊?”我的内心对她更加厌恶,不禁放快了脚步。可没过两分钟,我就又听见一阵阵喘息声。我回头看去,她正蹲在地上休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早已汗如雨下。我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冲到她面前,开始抱怨起来:“我说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不要跟着我你还出来干嘛?你能记得我们家在哪吗?”她的脸抬起来看着我,眼眶中似乎开始闪烁着一丝泪花。我气冲冲地拿出纸笔,写上住址,塞在她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她,只能呆呆地从地上爬起,愣愣地看着我远去……
在公交车上,我看到一位奶奶正带着自己的孙子玩耍,我的内心不由得“怦”的一紧:记得小时候,我最爱的就是坐在她的电瓶车上,让她带我从东骑到西,再从西骑到东。那时,她就是我的骄傲;但是现在,我竟然对她感到嫌弃、厌恶,以至于在它最彷徨失措的时候,我,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我算是什么呢?我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
下午回到家,我用钥匙打开锁孔,刚一推门,就看到她疲惫的躺在椅上,睡的正香。我不禁细细打量起她来: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原本一头乌黑的秀发也变得花白,充斥着被岁月打磨的痕迹。她——我的奶奶,奋斗了一生,把苦难留给自己,把幸福送给孙儿。想到这,我不禁热泪盈眶,轻轻的将她唤醒,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干嘛去啊?”她的脸上就像刚来时,既兴奋又紧张。“我啊,带你去看看扬州城……”夕阳下,我们祖孙两个手拉着手,奔向远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只留下一串欢歌笑语在故事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