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看着熟悉的河岸，如诗徜徉，阿煦痴了。自从升任警长，他就再没回来过。
忽然，耳畔传来嘶哑的呼声：“小姑娘啊，不要下来，会淹死人的！”阿煦一惊，才发现女儿不在身边，忙跑到岸边抱起她，吓出一身冷汗。是老伯！他还在摇橹！
当年阿煦和阿捷搭老伯的船去镇里上高中，不巧碰上百年一遇的大雨，他俩一齐掉进水里，是老伯救起了他，那个孩子却永远地走了，那是老伯的儿子啊！
阿煦斥责道：“你这孩子，水里不是玩的去处！”严厉中带着疼爱。
老伯迟疑地说：“这个小姑娘，是先生的……”
先生！老伯不认识我了？
阿煦的心突突地跳起来，继而因内疚而陷入深深的悲哀。老伯，你须发如雪，往日的神采哪去了？
如果阿捷不被卷走，如果小儿子还在身边……愧疚淹没了阿煦。
快九年了，不记得也好。不过，也怪我没敢认他。父女俩上了船，老伯摇橹，一言不发。 “幸好今天没什么风浪。”阿煦说。
“有风浪也不怕，反正一定保证把你们俩安全送到。”声音苍老却仍带着豪气。
“还要像您这样的老艄公才行啊！”
“老喽！阿隆再过一年回来，到时候就交给他。”
阿煦沉默了。自打阿捷被卷走，老伯的老伴就害了病。后来因村里扣压抚恤金，小儿子阿隆一时激愤伤了村长，被判刑整整十年。大娘伤心过度，死了。
老伯说得平静，阿煦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不敢看他。
“这水浑了，当年多清。”阿煦没话找话。
“是啊，我这船也破了。”
半晌，老伯又说：“其实，这船换成新的又有什么用？光靠我，不行！”
“你看，这年头好些当官的，吃喝嫖赌，贪污公款，糟践百姓。古话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权力也像条船，狗官们要再不好好划，把百姓的这汪水搅急了，迟早起浪淹死他们！”
阿煦听得佩服，却不住要掉下泪来：二十年前，您为我失去了大儿子，十年前，我又抓了您的小儿子，没留一点儿情面……
“哦，你别听我这老头瞎啰唆。”老伯似乎看出了阿煦的自责。
船靠岸了。阿煦呆立岸边，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望着这如诗般淌过的河流，百感交集。
突然，一双手，一双厚实的手死死握住了阿煦的手。扭头看老伯，他却别过脸，目光扫向浩淼宽厚的水域，嘴里嗫嚅着什么。
良久，他才面对阿煦，老泪纵横：“你、你……哦，警长，要给百姓划条好船啊！”
宽容是首厚实的诗，更是百姓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