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又飘飞了,伴着凛列的寒风,呼啦啦从树枝上飘下,漫天纷飞,碰撞到一起,一齐化为指肚大的碎片。萧瑟的寒风在面庞上肆虐,刮划出一片片通红的印记。草枯了,那石碑前的一片片鲜花也枯了,花瓣毫无眷恋的随着呼啸的风声消失在空中,青灰色的石碑一群一群的矗立在那,看着稀稀疏疏的人群涕下沾襟的捧着大大小小的物什,凄然泪下的颤颤巍巍的走着,直到被那齐腰高的牌位吞没。
又是一年秋天,气温一如既往的冷着,天一如既往的阴着,风一如既往的刮着。可是,人呢?再回不去了。那时是二年前,我还在小学,无忧无虑的玩着,顺便抽出点时间做完作业,看着新鲜的小玩意儿。那时的我,像一个小公主,一心只想着以后如何的幸福,殊不如一场意料之外的事要来了,从此,我的生活将“天翻地覆”。至今还记得,妈妈放下手机时的情景,她哭着,满脸晶莹的泪花,簌簌滑下,湿热了脸颊,留下一道道斑斑泪痕。点点莹珠冰冷地落到衣上,我惊恐的问她怎么了,她哭得像个走失了的孩子,哽咽着对我说:外公病重了。当时的我对病重还很模糊,只知道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之后我便抛下学业,跟着妈妈火急火燎的回到了老家,留下爸爸一人继续忙碌的工作。
我们回去了,直奔医院。妈妈红着眼眶,睁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直奔病房,而我,也只能跟着她,恐惧的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放轻脚步奔跑。推开门上的一刹那,又见外公虚弱的躺在床上,惊诧的睁开双眼,举起右手,向我们摇了摇。他那时骨瘦如柴的身躯,肚子上的纱布,手上因打吊瓶的密密麻麻的针孔,和那仍旧炯炯有神的深凹双眼,就像定格了时间一般,莫名的印在我的心里。妈妈愣了一下,飞奔过去小心查看,见到外公那憔悴不堪的样子,再次泪流满面。那一晚,像以前一样,如此温馨,一家人围在一个小小的桌子边,一起吃着饭,聊着天,好像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不明就里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敢问,只好听了妈妈的建议,一门心思的贴在外公身边,半是开玩笑的跟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呀,我还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啊!”逗的他直笑,发出沙哑的笑声。那一段时光,如潺潺流水,流进心田,流到记忆长河之中,出奇的清晰。
过了几周,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回了青岛,隐隐约约的记得,走的时候我笑了,他也笑了,可是外婆和妈妈却哭着,我笑着告诉他:“你要不好起来,我就不理你了。”他也笑着告诉我:“我一定会好的,你走吧。”
回到了家,一切似乎又回归平静,只是在梦中,我常会时不时的梦到他,梦到他带我出去玩,我却把他弄丢了,找到他时,去再也触碰不到他。他就像泡沫一样消失在我的面前。
又过了几个月,又一个电话打来。过后,妈妈红着眼睛对我说,外公死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声,噢,然后逃似的回到了卧室,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他还说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呢,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看着我的,别人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的,他怎么会死呢?那一晚,我又梦到了他,他又烧了红烧肉,如旧的好吃,泛着金色的光泽。只是他又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我出远门了,你要等我回来,要听话。梦醒了,我发现枕头不知为何湿了一片,一摸脸,竟满是泪痕,回想起那个梦,喃喃自语道:我就说嘛,他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而已呀。
起床,上学,日子归于平淡,只是一年间外婆偶尔一通带着哭腔着的电话打来,言语中不时流露出寂寥之情。对他,我深信不疑,他只是去了别的地方。那么好的人,是不会死的。今年,我又去了他现在住着的地方,对着那青灰色的大理石呢喃着说:“又是秋天了,树叶又纷飞了,你在那儿还好吗?我们都很想你呀,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