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凤凰有个约会】
凤凰像一条无声的河流,在湘西古老的渡口横亘。璞玉一般的边城被时光遗忘,又被岁月风蚀。如今它宛若出岫的朝霞,打开岁月尘封千年的画卷,用洁净的山水,黛青的瓦房,质朴的笑脸充盈着外来者的故事与行囊。
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叫凤凰——湘西人生长的边城,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游人梦中的边城。它不似飞鸟,有翱翔的羽翼,可以追逐远方的轮廓;它不似云烟,有飘渺的魂魄,可以舒卷人生的寂寞;它不似流水,有婉转的意象,可以抵达生命的彼岸;它不似明月,有圆缺的故事,可以照见古今的沧桑。它是一座安静的生在故土,老在故土的城,没有背叛,没有离弃,将祖祖辈辈的平淡岁月镶嵌于小城之中。我甘愿为这静谧,与凤凰相约永远。
我来这地方,是因为渴望一些东西,听说来这里可以安心,可以忘怀,可以聆听……我则只是为了凤凰而行走,为了祖国西南边陲的淳朴而去。走进冗长的巷弄,或在斑驳的老墙上细数凤凰流逝的年轮;或在平静的沱江上,寻找凤凰过往的瞬间;或在潮湿的石板路上,追忆凤凰行去的旧梦。在此之前,不曾有惆怅的理由;在此之后,不再有漂泊的借口。也似乎是这样的,只有这座百年老城才能坦坦荡荡的燃烧着游人如痴的情怀,让一切遇见明晰。
历史赋予这座古城不一样的品性,远山如黛,白雾横江,登上江畔的吊脚楼,踏上洁净的青石板,每走一步都是一卷老的褪色的故事。那些黑与白的色彩干净缠绵,闪烁着温婉的情愫。
沱江边弥漫着缭绕的乳雾,许多内敛的魅力于此深藏。凤凰的人文,凤凰的风情,凤凰的命脉,都从这儿起。她是灵秀之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凤凰人,浸洗他们质朴的灵魂。她是智慧之水,可以载舟,亦能覆舟。给乐水者以辽阔,给愚者以狭隘。欲驾一叶扁舟,游弋于江水之上,为过客停泊,给游子依靠,用凤凰给予我温婉的力量,来温暖漂泊的每一个羁旅之人。我想用它划过沱江昨天的故事,是否亦可以划过凤凰未来的梦。
江岸一栋栋吊脚楼装饰了凤凰的梦,有的人在染尽岁月烫金印痕的小楼里守望;有的人将深深的爱意挂在屋檐下的窗棂下,盼望未归的人。在内心深处感悟凤凰独有的内涵,从水中倒影中寻找当年陈迹,旧物古朴依旧,江水清透如昨,与我以往所念并无多大差别,却还是深深地震撼了我。那一刻穿越时空的界限,捕捉旧日的光影,思想与眼前的景物紧紧交织,昔日温婉的水也有了锋利的光芒,刺向远古,剥开尘埃下的真实。吊脚楼的许多回忆,由江水承载,同时也淹没在向水中。可以多情打捞,亦可淡然搁浅。拾起抑或遗忘都没有那么重要了。这里为我开启了别样的风景,别样的明天。
跳跃的思绪随着前行的脚步,愈来愈长。脚下的青石板延伸到巷弄深处,仿佛藏着许多古老的秘密。烟雨自青瓦上滑落,带着过往的尘土,滴在地面。有时候,烟雨会比阳光更有力,它能够穿透云雾的幻觉。每一块青石,都携刻着时光的痕迹,镂刻历史的风韵,凝聚人文的精粹。多少年来,传递着眼眸与心灵间难言的眷念。那些不经意的转瞬之间,心灵也在缥缈之间灵动,跳跃,与古城融在一起,化为紛扬的尘埃。
酡红的夕阳点亮信仰的火把,燃烧蛰伏已久的渴望。一条红色的河流染醉了整个凤凰,也许我永远都无法忘怀,那个白日渐长的午后,暖洋洋的黄色光线逸在泛着波光的江面上,老黄狗倚在古老的渡船浅眠,翠翠和爷爷不知何时也安然入睡,这个安逸,宁谧的画面仿佛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美得安逸,美得动魄。站在古老的城墙上,我恍然间明白,有多少的前尘过往,就有多少的蓦然回首;有多少人情世故,就有多少悲欢离合。阳光似火,不带任何尘埃与纷扰,完完全全地倾泻在凤凰有风景的地方,而我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升华,凝聚。
带一颗真诚的心去凤凰看望沈从文先生。先生居住的深处永远令人向往,令人怦然心动。我想,我理解先生对凤凰的钟爱。有人说,先生是寂寞的,他的寂寞因为凤凰,所以许多人来到这里,为了寻找先生内心深处的宁静,那种不动声色的的表达总会流露着淡淡的忧伤。就像一颗沉默的心,凝望着古城的纯。时光在这里静静的休憩,路上所有的风景,全属于你一个人。走进先生,我仿佛听到了翠翠的歌声穿越沱江,在湘西萧萧竹篁中于心爱的他交臂相挽,那美丽的瞬间如同一串湿漉漉的想念,游走在时光中,凝聚成简简单单的爱与坦诚。我知道,那时,我会和所有人一同迷失在古城中。在光阴的交接线上与先生相遇,相约……
凤凰是人生的驿站,亦是我心灵的港湾。许多人来来往往,为了寻找遗忘在时光里的梦,为了寻找停泊在时光渡口的那个翠翠。有人说,翠翠在沱江的木船上唱着歌,有人说翠翠被蜡染的人染进了黛色的布匹,也有人说翠翠就倚在吊脚楼的窗户看风景。许多年前,翠翠十六岁;许多年后翠翠还是十六岁。来时带着宁静的心,不被光阴追逐,也不被世俗纠缠;走的时候将灵魂寄存于此,有朝一日,再度行来。已成归人……
暮色西沉,凝望被红色洗刷过的历史画卷。目光穿越远方的迷离,一些模糊终将老去。沱江之水在熠熠微光下闪烁着明媚的真理,在寥寥烟雾中蒸腾黛色的记忆。我掬一抔沱江之水,在时光深处与凤凰相约,不再追忆,不去惊扰她沉睡千年的梦。
拳拳赤子心,让岁月留痕,风骨犹存。我与凤凰有个约会,相约静默地划过无言的韵迹。相约在光阴交界处恒久相依,篆刻只属于我和她的美好与轻盈,铭记时光的沉浮带给我们的慰藉与灵动……我们的相约和她的含蓄隽永,会伫立成一道亘古不变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