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过了一个星期光景,迈克尔提起了她。
“哎,你听到过一个名叫艾维丝·克赖顿的姑一娘一吗?”
“从没听到过。”
“人家对我说她很不错。说她是个淑女,等等,等等。她父亲在陆军中任职。我在考虑不知她能不能演臭娜①。”
①《当今时代》中的那个少女的角色。
“你从哪里听到她的?”
“从汤姆嘴里。他认识她,说她很聪明。她将在一个星期日之夜的剧目中演出。事实上就在下一个星期日。他说他认为也许值得前去一看。”
“嗯,那你何不去看着呢?”
“我要到桑威奇①去打高尔夫球。你如果去看看,会不会觉得太厌烦?我估计戏是守良糟的,不过你看了可以晓得是否值得让她来读读那个角色的台词。汤姆会陪你去的。”
①桑威奇(Sandwich)为英格兰东南部肯特郡一海港,有高尔夫球场。
朱莉娅的心跳骤然加快。
“我当然去。”
她打电话给汤姆,叫他过来,先吃些东西,才同去那个剧院。她还没有准备就绪,他已经来了。
“是我晚了,还是你来早了?”她走进客厅时说。
她看得出他等得不耐烦了。他紧张不安,心急如焚。
“他们八点整响铃开幕,”他说。“我不喜欢戏开了场才到。”
他的激动向她说明了她所要知道的一切。她慢悠悠地品尝着那些开胃小吃。
“我们今晚去看的那个女演员叫什么名字?”她问。
“艾维丝·克赖顿。我急于要知道你对她怎么看。我想她是个难得的新秀。她晓得你今晚要去。她神经非常紧张,可我叫她不必紧张。你知道这些星期日之夜演出的戏是怎么样的;都是些拼拼凑凑排一出来的东西;我对她说你完全了解,你会放宽尺度的。”
他一边吃晚饭,一边一直看着表。朱莉娅扮演着一个老于世故的女人。她讲这讲那,注意到他在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一有机会就把话题拉回到艾维丝·克赖顿。
“当然我还没有跟她透露过口风,不过我相信她演奥娜是十分合适的。”他读过《当今时代》,正如所有朱莉娅演的剧本,他总在演出之前先读一遍。“她正好就像这个角色,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经历过艰苦的奋斗,这一口对她来说自然是个极好的机会。她崇拜得你五体投地,巴不得能和你在同一部戏里演出。”
“这是可以理解的。这意味著有机会连演一年,有许多剧一团一经理都可以看到她。”
“她头发和皮肤的颜色很适宜,很白皙;她正好跟你相对衬。”
“有人把头发染成谈金色,还有人用过氧化氢把头发漂白,舞台上可并不缺少金发女郎啊。”
“但她的头发是天然的。”
“是吗?我今天早晨收到罗杰寄来一封长信。看来他在维也纳过得很开心。”
汤姆兴味索然。他看看表。
当咖啡端上来时,朱莉娅说这咖啡役法喝。她说必须给她重新煮一些。
“噢,朱莉娅,犯不着重煮了。我们将大大迟到了。”
“我想看不到开头的几分钟也无所谓。”
他的声音像要哭出来了。
“我答应好我们不迟到的。几乎就在开头的地方,她有一场非常一精一彩的戏。”
“对不起,可我不喝咖啡不能去。”
在他们等待着咖啡的时候,她继续不断地谈笑风生。他不大接嘴。他焦急地瞧着那扇门。咖啡来了,她却令人发疯地慢腾腾地品味着。
等他们乘上汽车,他满怀冰冷的愤恨,气呼一呼地掀着嘴,一言不发,注视着前方。朱莉娅不无得意之感。他们在开幕前两分钟到达那个剧院,朱莉娅一出现在剧场里,全场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朱莉娅一面对被她打扰的观众表示歉意,一面挤到正厅*的前排座位就座。她用微微的笑意答谢欢迎她在恰到好处的关头人场的掌声,但她低垂的目光谦逊地表明并不承认这对她有任何关系。
大幕升起,短短一个场面之后,两个姑一娘一上场,一个非常年轻美丽,另一个年龄大得多,而且相貌平平。一会儿朱莉娅转向汤姆耳语道:
“哪一个是艾维丝·克赖顿,那年轻的还是那年龄大些的?”
“那年轻的。”
“哦,当然,你说过她很漂亮,是不是?”
她朝他脸上瞟了一眼。他的愠怒的表情不见了;一抹愉快的微笑在他嘴唇上跳动。朱莉娅把注意力转向舞台。艾维丝·克赖顿确实漂亮,这谁也无法杏认,优美的金黄色的头发,俏一丽的蓝眼睛,还有一只挺一直的小鼻子;不过这种类型朱莉娅并不喜欢。
“没有风韵,”她自忖道。“歌舞女郎的派头。”
她看了几分钟她的表演。她看得很认真;然后仰身靠着椅背,轻轻叹了口气。
“她根本不会演戏,”她暗自下结论。
当帷幕落下时,汤姆热切地转向她。他完全收敛起了他的火一性一于。
“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像图画般地美丽。”
“这我知道。可是她的表演呢?你认为她不错吧?”
“是的,聪明。”
“我希望你能过去亲自对她这样说。这将是对她极大的鼓舞。”
“我?”
他没有意识到他在要求她做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朱莉娅·兰伯特,竟会跑到后台去祝贺一个演小角色的女演员。
“我答应她等第二幕结束后带你过去的。赏个脸吧,朱莉娅。她会感激不尽的。”
(“混蛋。该死的混蛋。好哇,我就干到底吧。”)“当然,如果你认为这对她有意义的话,我很高兴去。”
第二幕结束后,他们穿过铁门,汤姆把她领到艾维丝·克赖顿的化妆室。她同开头和她一起上场的那个相貌平平的姑一娘一合用着这间化妆室。汤姆替她作了介绍。她有些做作地伸出一只软弱无力的手。
“我见到你很荣幸,兰伯特小一姐。这间化妆室太不像样,能请你原谅吗?不过就为了一个晚上而设法把它弄得像样些也没有意思。”
她一点也不畏怯。的确,她似乎很有自信。
(“强硬得很。睁眼等待着最好的机会。对我摆出了上校的女儿的架于来。”)
“谢谢你的光临。我怕这本戏不成其为戏,不过像我这样初出茅庐,只能迁就些,有什么就演什么。他们把这剧本拿来给我看的时候,我是抱着相当怀疑的态度的,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你演得一精一彩动人,”朱莉娅说。
“承蒙你赞许,十分感谢。我希望我们能多排练几次。我特别希望让你看到我能演得怎么样。”
“是啊,你知道,我从事这一行已有许多年了。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如果有才能,是总会流露出来的。你不认为如此吗?”
“我懂得你的意思。当然我需要有更多更多的经验,这我知道,不过实际上我只需要有个机会。我知道我能演戏。但愿我能得到一个我确实可以充分发挥的角色。”
她等了一下,好让朱莉娅开口说她的下一部戏里正好有这样一个适合她演的角色,但是朱莉娅继续笑嘻嘻地瞧着她。朱莉娅极其反感地只觉好笑:她自己竟被当作是个副牧师的妻子,而大地主的太太正屈尊以礼相待。
“你在舞台上已于了好久吧?”她最后问道。‘似乎很奇怪,怎么我从没听见过你。”
“嗯,我在歌舞班子里待过一阵子,但我觉得那只是一浪一费时间。上一个演出季节我始终在外地巡回演出。如果有办法,我可不想再离开伦敦了。”
“这个行业人满为患呀,”朱莉娅说。
“哦,我知道。除非你有门路什么的,否则几乎没有希望。我听说你们快要上演一部新戏。”
“是的。”
朱莉娅依然笑嘻嘻的,和蔼得几乎令人受不了。
“如果戏里有个角色可以给我,我会非常高兴和你同台演出的。很遗憾,戈斯林先生今晚没能来。”
“我会把你的事跟他讲的。”
“你真认为我有机会吗?”在她的自信中,在她为了使朱莉娅有深刻印象而装出的乡间别墅人士的气派中,都贯穿着一种急于求成的焦躁。“要是你能为我美言一句,一定帮助很大。”
朱莉娅心中有所思索地对她看看。
“我听我丈夫的话比他听我的多,”她微笑着说。
当朱莉娅和汤姆离开化妆室,让艾维丝·克赖顿更换服装准备演第三幕时,她看见艾维丝在对汤姆说再会时对他投了个询问的眼色。朱莉娅虽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却感觉到他微微摇摇头。这时刻她的感觉特另敏锐,她把这无声的对话译成了文字:
“待会儿来吃晚饭吗?”
“不,该死,我不能,我得送她回家去。”
朱莉娅板着脸听着第三幕戏中的台词。因为那出戏是严肃的,所以这种表情也是很合宜的。剧终,一个脸色苍白、极度疲劳的剧作家上台结结巴巴地讲了一番话之后,汤姆问她想到哪里去吃晚饭。
“我们回家去谈谈吧,”她说。“要是你肚子饿,我相信我们准能在厨房里找到点吃的东西。”
“你是说到斯坦霍普广场吗?”
“是的。”
“好吧”
她觉得他松了口气,因为她不是要回到他的那套公寓去。他在汽车里默默无言,她明白他因为必得陪她回去而烦恼。她猜想准是有人设晚宴请客,艾维丝·克赖顿要去参加,而他也想到那里去。
他们的车子到家的时候,房子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仆人们都睡了。朱莉娅建议到地下室去寻找吃的东西。
“除非你要吃,我是什么都不想吃,”他说。“我只想喝杯威士忌苏打,就回去睡觉。我明天事务所里工作多着哪。”
“好吧。把酒拿到客厅去。我去开灯。”
当他走上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在化妆,她继续这样做,直到他斟好了威士忌,坐了下来。这时她转过身来。他看上去多么年轻,穿着那套漂亮的衣裳,坐在那边一张大圈手椅上,说不出的英俊潇洒,于是那天晚上她所感受的全部苦痛、过去几天来的全部绞心的嫉妒,被她强烈的情一欲顿时弄得烟消云散了。她在他的椅子把手上坐下来,情意缠一绵地用手抚一弄他的头发。他生气地把身一子往后退缩。
“别这样,”他说。“我最讨厌把我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这像是一把尖刀扎在她心上。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过话。但她轻松地哈哈笑着,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他给她斟的威士忌,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刚才所做的动作、所说的话是出于本能,他有点不好意思。他回避她瞧着他的目光,他的面孔重又绷紧了。这是关键时刻。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朱莉娅的心痛苦地怦怦跳着,但她最终还是迫使自己开了口。
“告诉我,”她带着微笑说,“你和艾维丝·克赖顿睡过觉没有?”
“当然没有,”他大声说。
“为什么不?她很漂亮嘛。”
“她不是那种姑一娘一。我尊重她。”
朱莉娅丝毫不让自己的感情在脸上流露出来。说来也怪,她竟泰然自若,就像在谈论古今帝国的衰亡或帝王的逝世。
“你知道我该说什么吗?我该说你正疯狂地一爱一着她。”他依然回避着她的目光。“体或许跟她订婚了吧?”
“没有。”
这会儿他瞧着她,可他和她目光相接的两只眼睛里含一着敌意。
“你要求过她跟你结婚吗?”
“我怎么能?像我这样一个该死的无赖。”
他说话那么激昂,使朱莉娅震惊起来。
“你在说什么呀?”
“哎,何必转弯抹角呢?我怎么能要求一个规规矩矩的姑一娘一来跟我结婚呢?我只是一个被人豢养着玩儿的小孩子,天晓得,你应该最明白的。”
“别犯傻了。我送了你一些小礼物,有什么大惊小敝的?”
“我不应该收下。我一直明白这是不对的。这一切一步步来得那么不知不觉,直到我深深地陷进去了。我没钱过你使我过的生活;我弄得经济十分困难。我不得不收受你的钱。”
“有什么不好呢?毕竟我是个很有钱的女人嘛。”
“你的钱见鬼去吧。”
他手里正拿着一只玻璃杯,凭着一时冲动,猛地向壁炉里扔去。杯子粉碎了。
“你没有必要破坏这个幸福家庭呀,”朱莉娅冷言冷语地说。
“对不起。我并不是存心这样做的。”他仰身倒在椅子里,掉转头去。“我实在感到惭愧。一个人丧失了自尊心可不大妙。”
朱莉娅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帮你忙,似乎也是很自然的。这对我是一种快慰。”
“我懂得,你在这方面做得很巧妙。你几乎使我相信,你替一我还债,倒是我在给你恩惠。你使我心安理得地做出像个无赖的行为来。”
“我很遗憾你对此会这样想。”
她说话的口气相当尖刻。她开始有些恼火了。
“你没有什么需要遗憾的。你需要我,所以你收买了我。如果我是那么下贱,愿意出卖自己,那不关你的事。”
“你怀着这种想法有多久了?”
“一开始就这样想的。”
“事实上不是如此。”
她知道,使他良心觉醒的是他对那位他信以为纯洁的姑一娘一突然产生了一爱一情。这可怜的蠢货呀!难道他不知道如果艾维丝·克赖顿认为一个助理舞台监督可以给她弄得一个角色,她就会跟他睡觉吗?
“要是你一爱一着艾维丝·克赖顿,你为什么不对我实说呢?”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但并不作答。“你恐怕说了出来会影响她在新戏里得到一个角色的机会吗?你到今天应该充分了解我,我是决不会让感情影响公事的。”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她着实是个新秀。我要对迈克尔说,我认为她大有可为。”
“哦,朱莉娅,你是个大好人。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如此不同寻常的女人。”
“你早该问了,我就会早告诉你。”
他舒了一口气。
“我亲一爱一的,我是多么喜欢你呀。”
“我知道,我也深深地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到处逛逛真有味儿,你又总是打扮得那么漂亮,你替任何女人增光。我喜欢和你上一床一,我觉得你也喜欢和我上一床一。但是让我们面对现实吧,我可从来没有一爱一过你,正像你从来没有一爱一过我一样。我早知道这事长不了。你迟早一定会一爱一上了谁,’这一来我们的事就完了。现在你堕入情网了吧,是不是?”
“是的。”
她抱定宗旨要一逼一他说出这句话来,然而他说了出来,给她的苦痛却是无比地沉重。可是她若无其事地笑容满面。
“我们在一起过了些非常快乐的时光,难道你不认为已经到了该合一段落的关头了吗?”
她说话的口气很自然,几乎开玩笑似地,所以谁也想不到她内心的痛苦竞如此不堪忍受。她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他对她这句话的回答。
“非常抱歉,朱莉娅,我必须恢复自尊心。”他用困惑的眼光瞧着她。“你不生我的气吗?”
“因为你已把你反复无常的喜一爱一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艾维丝·克赖顿身上吗?”她眼睛里跳跃着淘气的笑影。“我亲一爱一的,当然不生气。毕竟你的喜一爱一还是在戏剧圈子里嘛。”
“我非常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愿你不要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哦,我的宝贝,别说这些假话啦。我一点没给你做什么。”她站起身来。“现在你真该走了。明天你事务所里有许多事要做呢,我也累死了。”
这使他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不过他并不因此很开心,因为她的声调使他疑惑,它既是那么亲切,同时又带有一点儿讥讽的味儿;他感到有点沮丧。他走到她眼前去向她吻别。她犹豫了一刹那,然后带着友好的微笑,凑上一面面颊给他吻,接着又凑上另一面。
“你知道怎样走出去的,对吗?”她用手按到嘴上,遮掩一个装腔作势的呵欠。“哦,我好困啊。”
等他一走,她便随手把灯关掉,走到窗口。她小心地从窗帘隙缝中窥看。她听到他把前门砰的关上,看他走出去。他向左右两旁张望。她立刻猜到他准是在找出租汽车。眼前一辆也看不见,他便拔脚向公园的方向走去。她晓得他是去参加晚宴,跟艾维丝·克赖顿会面,向她报告这好消息。
朱莉娅一屁一股坐在一张椅子上。她演了一场戏,演得很出色,这会儿可一精一疲力竭了。眼泪,没人看得到的眼泪在她面颊上淌下来。她悲痛欲绝。唯一使她能忍受得住这创痛的是,她不由地对这愚蠢的孩子感到的冷若冰霜的鄙夷,看不起他竟情愿舍弃了她去搭上一个演小角儿的女演员,而她连演戏的起码知识都还没有呢。简直是滑稽可笑。她不但不会运用两只手,连在舞台上该怎样走台步都不懂。
“要是我有点幽默感的话,我会笑掉大牙的,”她大声说。“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最一精一彩的笑话。”
她不知汤姆今后将怎么办。那套公寓到季度结帐日①要付租金了。房间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属于她的。他不大会愿意回到他在塔维斯托克广场的卧室兼起居室的房间去住。她想起他通过她而结识的那些朋友。他在他们中间表现得聪明能干。他们觉得他有用处,他会保持跟他们的关系。不过,他要带着艾维丝四处跑跑,可不那么容易。她是个不好对付的、着眼于金钱的小东西,朱莉娅对这一点可以肯定,等到他不能那么爽一快地挥霍的时候,她就不大可能把他放在心上。她假装贞洁,这傻瓜竟会上当!朱莉娅了解这一路人。事情很明显,她只是利用汤姆替她在西登斯剧院弄到一个角色,一旦角色到了手,就会把他抛到九霄云外。想到这里,朱莉娅跳起身来。她咎应过汤姆,艾维丝可以在《当今时代》里演个角色,因为这个角色出现在她演出的一场里,可是她对说过的话并不认真当一口事。最后都得由迈克尔来作出决定。
①季度结帐日:在英国为3月25日、6月24日、9月29日和12月25日。
“苍天在上,我一定要让她演这个角色,”她出声地说。她恶意地暗笑着。“天晓得,我是个脾气满好的女人,可是一切都有个限度啊。”
她想到将对汤姆和艾维丝·克赖顿狠狠反击,转败为胜,心中非常得意。她在黑暗里一直坐着,恶毒地策划着这事该怎样进行。可是她又不时啼哭起来,因为在她下意识的深处,不胜苦痛的回忆势如潮涌。回忆起汤姆那苗条的青春的肉一体贴着她自己的、他的暖烘烘的赤一裸一的身一子和给她异常感觉的那两片嘴唇、他的既羞怯又调皮的微笑,以及他那鬈发的香味。
“我要不是笨蛋,当时我就一句话也不会说。如今我应该了解他了。他只是一时迷恋。他会醒悟过来,然后如饥似渴地重新回到我身边来。”
此刻她疲乏得要命。她站起身来,上一床一去睡。她服了些安眠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