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壶村发生了一件大事。村内静悄悄的,只有赵大娘家煨着的骨汤咕嘟咕嘟的,香味和着几声狗吠渐飘渐远,又隐匿在风中。
原来村里人都围在村门口,一围包着一围,像是小心翼翼的拥着易碎的希望。他们的眼眸闪光熠熠,眼里的热忱皆望向同一个人——一张有些稚嫩的陌生面孔,是一位清瘦斯文的青年。青年戴着厚底反光镜片,仍能看出眼眸澄澈,衣着干净利落。青年面对热情地村民也不怯场,倏而铿锵的话语划破天际。
小青年推了一下眼睛,说:“乡亲们好!我叫李显平,是上级派来带领村子过上好生活的扶贫*。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到村办处集合,我给大家伙说说我们荆壶村摆脱贫困的好法子!”村民间顿时炸开,只是听说要有领导来帮扶村里,不知是这个小青年,众人怀着惊奇雀跃的心情赶回家里准备起来。顿时百十户人家喧闹起来,人人奔跑起来,飞扬的缝有补丁的衣角起起落落,沾染的灰尘似乎也带着欢喜。伫立着的村长看着村民朴实的脸上荡起的笑意,眼眶有些湿润,暗叹果然还是飞扬的热闹最动人心,这次村子许真要变好了。村长低头抹泪的刹那,却没看见扬起尘土下小青年暗沉的眼眸。
村里人都飞奔着,刘老汉家晒的红被单也胡乱挂在杆上,随风飘扬着,远远望去像是红色的耀眼的希望。村里的巧媳妇衣服上还插着顶针,小孩子手里还抱着风筝,老妇童孺都跑着向着小青年去,是那么的急不可耐,那么的欢喜雀跃,只为那不确定的希望。
有的人家掇了条小板凳,有的人家干脆扯几片大叶子席地坐下。村里人热闹交谈着,讨论的是同一个话题——这小青年到底有啥法子。坐在最前排的孙大娘示意一旁的在村子里鲜少识字的赵大娘,说道:“赵大娘你觉着这小青年瘦瘦弱弱的能帮我们村子变好吗?悬不悬啊?”赵大娘会意一笑,启唇:“我看着多半能成,你瞧没瞧见这小青年眼睛闪闪的,我看书上说眼睛闪亮的人都有大志向哩。”孙大娘一听心乐开了花,憧憬着等村子有钱了,要给孩子们盖所学校,多学知识,将来像这小青年一样去给别村扶贫。
李显平见村民到齐了,便示意村民安静下来,说:“乡亲们,我在来之前了解咱们村的特色,知道咱们村的陶壶工艺和沙荆的种植都很好,所以我给咱们村做了一个线上线下活动,就是我和几个技术人员在线上包装出售咱们特色产品,乡亲们就由赵大娘带领做好线下制作。我还给咱们产品想了个名,就叫荆壶沙荆,乡亲们说好不好?”话音刚落,又接上雷鸣般掌声和叫好。仿佛,有什么热的,荣的,耀眼的东西包围一群人升起,哦,是未来的希望!
被点名的赵大娘挺了挺脊背,抖擞精神,开始发配任务:“诶,老王你家陶壶工艺最正,你快去挑几家去搬好土把工序提前准备起来。还有小李你去和你爸料理一下沙荆树。其他人去跟我收拾村办后空的房,准备做一下生产线。”一伙人赶忙行动起来,说说笑笑,扛起十几年的活计,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心里沉甸甸的,压着憧憬与向往。
村子如火如荼的开展着线下活动,一个个倾注血汗的精美的陶壶在生产线房集聚。村长却心里有些发怪,在第一天见到小青年后就整天看不见他,他是忙线上活动都不出来了?村长心疑,找来电脑人员小何,村长质问小何,小何羞赧,只好带村长来看“荆壶沙荆”的网面。村长看不懂流程,却能清晰看到网面上的陶壶图片与村里的迥然不同,还有出售记录与村里库存也对不上。村子心一沉,即日联系李显平,把他叫来村办。桌上的茶杯里氤氲嫩绿的茶叶浮浮沉沉,忽而李显平进入,脸上堆着笑。村长先开了口:“小李啊,你知道根吗,你年纪小也许还不知道,我在荆壶村活了大半辈子了,陶艺的传统工艺就是我要守住的根啊,你现在的作为就是在践踏这根,我们的心会痛啊。我没跟乡亲们说这件事,你自己去处理吧,我们是很相信你的。”
李显平出来都有些怔怔的,不经意走到生产线处,看到村民专注手下的工作,他们的胸膛仿佛在发光,他不禁质问自己,线下的活动如期开展的,自己线上活动确是虚假的,他昧了良心,自己当初的初衷还在吗?脑海不停出现村长的话:人只有立足传统才会内心深刻。
李显平立马转身,撤下线上原有的图片和数据,又亲自去线下取图,村子在线上线下活动结合下蒸蒸日上,人人脸上都荡着无可比拟的笑意。李显平也惊讶发现,自己办公室门口出现几垄鲜花,一半鲜黄,一半浅紫,开得娇艳欲滴,一如村人的笑脸明媚。
李显平捧起花,望着荆壶村上方落日融金的天空,有晶莹在他眼里流转,他心里下定决心,荆壶村的线上线下活动他会好好的做,握着全村的希望,做有温度的线上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