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我便背上父母为我准备的行囊,远离了父母,远离了家乡,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天真的我开始幻想那工厂的模样:林立的高楼,干净的厂区,优越的工作环境,还有那丰厚的福利待遇,融洽的人际关系……
汽车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下来,下车后,我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排被烟熏得发黑的破厂房,旁边像小山一样的垃圾堆,虽然上面还盖着一层未化完的薄雪,但丝毫掩盖不住它的丑陋。太阳还未下山,一抹余晖照在那层薄雪上,可绝对没有害羞的样子,相反露出的只有狰狞。
这是XX矿区的一个陶瓷厂。我们一行二十多人被带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按我们的高低胖瘦,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做了具体的分工,我被分到了全厂最差的工作洗杯(不是洗瓷杯,而是洗未烧制的泥杯)。给我发了一套工具:一块海绵,一个水桶,还有一把小刀,另外还专门为我安排了一个师傅。师傅其实就比我大一岁,却已经在这儿干了两年了,经验丰富,技术熟练,在她的手把手的传授下,我很快便掌握了洗杯的技术,只是速度慢些。
终于到了吃饭时间,我和师傅一块去食堂。天哪!这哪是人吃的饭菜,馍上的碱块历历可见,菜是清水炖冬瓜,仔细瞧瞧,上面居然隐隐约约地飘着几滴油花。汤,或许只有碗底的几粒米才证明那还算汤。
一口馍在嘴里转几个圈儿,愣是不往肚子里下,一气之下我把馒头一扔转身就要走,但被我的师傅抓住了:“不要跟自己的肚子怄气了,一顿两顿不吃也许可以,你能永远不吃这里的饭吗?再说了你不吃白不吃,正好给老板省了,他不会多发你一分钱的!”
又挨过了一个下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大家显得非常高兴,以为晚饭后就可以尽情地睡上一觉了,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又干了一整天的活,连眼还未合过一次呢。但饭还未吃过,厂长过来了,他的一席话无异于给我们当头一棒,今天晚上加班!不服归不服,活儿还是要干的,否则就要被扣工资。大家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厂房,一直干到夜里12点多才“胜利地”完成了厂长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那一夜我正睡得香时,突然觉得有人在拼命地晃我的脑袋,睁开惺忪的眼睛,我被吓得大叫,是王检查员一个四十多岁的满脸横肉的家伙,边晃我们的头边大声地吆喝着:“起床,起床了,六点了,该上班了!”扑鼻的口臭,乱飞的唾沫,我本能地拉紧了被头,我们这儿睡的可全是女工。他瞪了我一眼,“嚎什么嚎,六点了,该起床上班了!”我们只得起来,又开始了一天紧张而又单调的工作。
还不到一个月,我的手便开始蜕皮,接下来又开始腐烂。只好白天干活,晚上上药,吃饭的时候只能用两个手指小心地夹住馒头朝嘴里送,生怕手上的血水弄脏了馒头。就这样,每天吃着清水煮的冬瓜,喝着那见底的清汤,日子一天天地挨过来了。也曾想走,不在这儿干了,但厂长不给结账,说是到年底再结,每人每月只给几十块钱的零花钱,连车费都不够,没办法,只好坚持着。
夏天如期而至,但带给我们的只有厄运,由于工厂就在一个巨大的垃圾堆旁,蚊蝇满天,恶臭难闻,连吃饭都得躲进宿舍,可宿舍也不是个好地方,不足20平米的小房子住了20个女工,成天关着窗子,宿舍里的气味也未见得比外面好。
不知是老天见我们可怜还是老板暴行遭到了天谴,工厂经营不下去了,我们也就理所当然的干不成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一同来的几个人竟然抱头痛哭了一场,临走的那一天,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打点着行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要说这里曾给我留下什么的话,那只有痛苦的记忆。
新的学期又开始了,我没有再出去,又重新背起书包走进了宽敞明亮的教室,也许那段包身工的日子会让我永远记住:学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