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童年记忆中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你的所作所为都被我认为是应该做的事,我从未感激,从未回报。在我眼中,你就应该如此。童年,多么美好的词,你却一直不在我身边,小时候最亲的人不在身边,是种遗憾,是种淡忘,直至那一天,我却发现,我大错特错。
——致和我吵过架的父亲
一年级,我六岁,你出去了。你说,为了家人的生计,你要去外地上班,我当时在外婆家,拿着话筒,听你告诉我那些这些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事,你让我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我一一应答,却明显漫不经心。你听出来了,你当然会听出来,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你说:“爸爸就要出去了,你要多陪陪你妈妈。”那时的我多么小,只是懵懵懂懂的应下来,至于是不是实现,那时的我哪有心情去想?自然而然,我也未曾听出你语气中的那份留念,那份不舍。就这样,你就独自离开了这个你呆过七八年的家,没有人送你,我唯一送你离开的,只有一句话,再见。当我跟着妈妈回到这个家,我却猛然发现,这个家,少了一个我最熟悉的身影,心里就像缺失了一角。每当在心中想起你离开孤寂的背影,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愧疚,那种愧疚,无处宣泄,慢慢在心中沉积。
六年级,我十二,你回来了。当我在妈妈那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时,我心中不知是悲伤还是快乐。六年,我早已由一个不懂事的小孩长成了已经可以独立的少年,整整六年,你都不在我身边。整整六年,我的作文中不知几次提到你,我希望有人可以在下雨下雪时接一下我,我希望可以由你来为我开一次家长会。尽管并非是听你的话,我还是成长了一个成绩上游的好学生,应了你的希冀。但是,我每年的荣誉,都是由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的,电话能干什么?我只是单单听到你的声音而已,依旧的鼓励,夸奖,可是,我却始终未曾看见你脸上的欣喜,鼓励。六年,足可以让一个人习惯,我同样也不例外,六年时间,我习惯了自己做饭,我习惯了自己查天气预报,我习惯了自己没带伞跑回来,我习惯了别人父子,父女在我身边匆匆走过,关心爱护的话一句句的进入脑海,我习惯了自己身边长时间的没有人,我习惯了别人夸我独立时心中浓浓的感伤,同样,我也习惯了你不在我身边。
但是,不管怎样,就算我心中的情感再如何复杂,你还是回来了,你回来的那一天,我比谁都热切,下楼去接你,帮你拿东西,脸上的笑容比谁都灿烂,见到邻居,都会夸一句,好孝顺的孩子。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是多么复杂,脸上的笑容是多么苦涩。
初中二年级,我十四。你已经在家呆了两年,两年中,你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既离家近,待遇又高。但是我却始终不习惯,或许是心存芥蒂,我一直不习惯你在家中的日子。就这样,我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我愿意和妈妈谈心,可是你一来我就关闭自己的心,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的关上。如此这般,我们又如何能不吵架?那次吵架,是我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吵架,我们都是倔性子,谁都不肯轻易退让,当我说出:“这么多年你管过我吗?”的时候,说实话,我是后悔的,我已经长大,明白你的辛苦,可我仍然紧紧的抓住这个借口,我始终不能原谅,我最亲的人啊,在我最重要的童年,没有陪伴我走下来。我轻易看见你脸上的那层悲伤,你的胸膛剧烈起伏,但最后终究没有说什么,摇摇头走了。猛然,我跌坐在床上,眼泪不可预兆的流了下来,我不断地擦着眼泪,却似乎怎样都擦不完。我忽然想起,我初一考试没考好时你的鼓励,大雨天,你不知道我是否带伞,拿着个伞在路口等我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了好多好多,想起了你的鼓励,你的爱护,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
后来,我从妈妈那得知,那天你跟我吵架的时候,你也哭了,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在我眼中,你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从未见过你哭。惊讶过后,便是不可抑制的愧疚,多少年来,你对我的爱护,我不是没有看见,却下意识的忽视了,我愚蠢的紧紧抓住你的一个缺点,不断地自我放大,直至你的缺点足以占据我的脑海,蚕食我的理智。
喂,你看,我们就算是哭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我们都拥有相同的倔脾气,我们的性格相像,那是不是就证明,不论我们如何吵架,最后都相当于和自己吵,最后都会重新和平?不过,我可不会原谅你没有陪我整整六年的过错,但是,我们还有无数个六年,不是吗?你一定要好好陪我度过啊!父亲,跟我如此相像的父亲!